廖兰芝抬手抚额,“我要跟祖母说,玉儿姑娘不用你陪。过几日的赏花会,你也不用参加了!反正是吹牛皮大会,你也是不屑的。”
“我的好姐姐!若是赏花会上我不来,她们还不编排说我又被禁足了?那得耻笑我多久啊!”梦行立即服软求饶,“再说了,这次咱们有九子兰啊,是咱们在那些小姑娘面前扬眉吐气的时候,缺了我怎么行?”
廖兰芝端着一张冰山脸,“照你的话来说,这次轮到咱们家显摆了?”
“是啊!好不容易轮到咱们显摆的时候,怎么能不让我……九姐,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呢,咱们自己家哪能说是显摆!咱们这是幸而不辱皇后娘娘的提点教诲!”梦行一本正经。
秦良玉忍笑忍得肚子疼。
她以前从没遇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小娘子!
铃铛若是见了她,定然投契。对了,铃铛是练武的,说不定她们还能切磋切磋呢!
逛了一日,秦良玉对廖家大致也有了个了解。
对廖兰芝,梦行两姐妹也更为熟悉。
廖兰芝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话不多,也不爱笑。可其实很体贴周到。适时的让梦行停下来,给秦良玉休息,让丫鬟备饮子点心。
还会跟她讲鹿邑的各大家族,以及他们自己家里的简单情况。
让她在赏花会之前,有所了解,不至于毫无准备,心里没有底气。
廖家的大媳妇和长房长孙媳妇,十分能干,廖老夫人要求这次赏花大会要办得大。那可是借“皇后娘娘所赐兰花”之名,来显摆呢,自然要显摆足一点。
要求不低,给的时间却不长,五日后,廖家的花园子便开门迎客了。
秦良玉来得晚,没进花园便听见里头嘤嘤嗡嗡说笑的声音。
铃铛扶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廖家的校场真大,我昨个儿悄悄去看了,家族里的校场有这样的规模真是不容易了。难怪廖家是开国功臣,胜极却并没有走下坡路的迹象。”
秦良玉侧脸看她,怎么觉得铃铛这是话里有话呢?
胜极就一定要走下坡路了么?
秦良玉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梦行的声音。
这姑娘似乎正在和人争吵。
秦良玉不由的快走了几步,这几日她和梦行相处的多,梦行没什么心机,想什么说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挂着。今日她是主家,再怎么着,也不能和客人起冲突呀!
转过围墙,便看见梦行和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梳妆双花髻,一身绫罗贵气逼人的小姑娘争执,两人都有些面红耳赤。
“九子兰开花?你们听听可笑不可笑?你说廖家人会养花,就已经够叫人笑掉大牙了!也不能一点常识也没有吧?莫说九子兰这种罕有难养的花儿了,便是一般的兰花,有这个季节开的么?”那小姑娘一脸的傲气。
秦良玉不认的那小姑娘,她正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上前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她是陈相家的女儿,陈相是文臣之首,陈家的女儿们一向以和我们作对为乐。”
秦良玉回头一看,是九姑娘廖兰芝。
“兰芝姐姐不过去帮忙么?”秦良玉低声问道。
眼看梦行说不过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撸袖子像是要和她们打架的样子,秦良玉不由替她担心。
“没事,梦行知道轻重,最多是吓唬吓唬她们。”廖兰芝抿了抿唇,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笑。
果然,梦行只是挽着袖子,并没有真的动手。
那些女孩子却不见退去,反而更加过分的冷嘲热讽起来,“撸袖子打架,你们廖家行,养花你们可是不行了,别说九子兰了,便是那美人蕉,你们能养得活。就算不错了!”
美人蕉在大陈遍地都是,生命力顽强,贱养着都能活得很好。
“你们才养不好美人蕉呢!”梦行涨红着脸,反驳了一句。
只引来那些女孩子嘻嘻哈哈的一片笑声。
秦良玉见势头不对,梦行像是真的要动手了,她连忙疾步上前,“老夫人说,一会儿客人来齐了,就把九子兰端上来给大家看。”
秦良玉声音柔柔的,莫名有安抚人心的味道。
梦行原本怒极,听了她如潺潺泉水一般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似乎就冷静了许多,“哼,尔等没见过世面的,我与你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待会儿花端出来了,叫你们眼见为实,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几个小姑娘看着秦良玉,都觉面生,“这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呀?跟你们廖家人不像啊?没有你们廖家人那虎背熊腰!”
又是一片笑声。
梦行气的攥紧了拳头。
秦良玉用自己柔软的手掌,握住梦行的拳头,冲她微微一笑。
秦良玉一半是因为跳舞的缘故,还有一半大概是遗传,梅娘和秦钟磬都是身量修长纤细的人。
她纤细窈窕,和长年习武的梦行比起来,是修长高挑。可梦行也绝对没有虎背熊腰那么夸张,她不过是比一般的女孩子看起来结实的多而已。
“你看,老夫人来了!”秦良玉在梦行耳边提醒道。
以陈家姑娘为首的几个小姑娘,也忙向廖老夫人看去。
好些个身着华服的夫人们围在廖老夫人身边,徐徐走来。
廖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护国夫人,她们不管心里屑与不屑,表面上的崇敬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廖老夫人落座以后,一群身份不高的夫人们也都得了机会凑上前去。
女孩子们有文静的就跟了过去,喜欢撇开大人们自己玩儿的,也得了机会。
“你们家的九子兰呢?怎么还不端上来?今天的赏花会,可是专门让我们来欣赏九子兰的,该不会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诓我们的吧?”陈家的姑娘抬着下巴,一脸挑衅。
梦行没有为她介绍秦良玉,她也不计较了。
小女孩儿们沉不住气,老夫人身边的夫人们其实也憋着好奇呢。
“当真是皇后娘娘赏的那盆九子兰开花了?”有位夫人问道。
廖老夫人抿了一口饮子,不紧不慢,“没开花,不过是萌了几串花骨朵,我瞧着稀罕。所以请众人来一道看看。”
“如今菊花都开过去了,却有兰花萌了花苞,那可不是稀罕嘛!老夫人快别藏着了,叫我们也看看眼吧!”一个年轻的妇人,仗着自己年少“不懂事”,跟着起哄。
今日来的宾客,多少人是真心想看花的,多少人是来看廖家热闹的,老夫人心里有数得很。
廖老夫人呵呵一笑,“好,你们想看。这就搬出来现现眼。”
廖老夫人吩咐一声。
“皇后娘娘赏赐的九子兰来了----”搬着花盆出来的竟是廖家的长媳和长孙媳妇。
长孙媳妇一声呼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花上了。
只见九子兰绿油油的叶子中探出连三根长长的花茎,花茎上坠着一串小巧玲珑十分可爱的花苞。
九子兰一枝花茎上能并生一串花朵,所以谓之九子。
那花如今虽未开,但正如适才所说的,如今是连菊花都开败的季节,能看到兰花的花苞,着实稀罕的紧。
“廖老夫人果然不简单!”一圈儿夫人们都赞叹奉承起来。
“花随其主,兰花可是花中君子,这九子兰更是君子中最为稀有的。唯有廖夫人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方能养出这么好的花来!”
……
这里头有多少真心赞誉,多少奉承阿谀。廖老夫人并不在意,她争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今日廖家人脸上的笑容好像格外的多,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们都格外的精神抖擞。
“瞧见了吧?还说我诓你们?”梦行轻哼一声。
陈家的小娘子抿着嘴,脸上挂着不服气。
她身边的女孩子往那九子兰上看了一眼,忽而附在陈家小姑娘耳朵旁,咬着舌根子。
“不就是长了花骨朵么?谁都知道,这季节是开不了花的!当初皇后娘娘把九子兰赏赐到廖家的时候,上头也长了好些的花骨朵,可是后来听说都落完了!”陈家的姑娘冷冷一笑,“九子兰在你家是开不了花的!这花骨朵长了也白长!肯定要落的!”
“你胡说什么!”梦行闻言怒了,“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你?廖梦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陈家小姑娘身边围拢了好些女孩子,都为她帮腔。
梦行看起来气势不弱,可人数上就占了劣势。
秦良玉立即上前拉她一把,不能跟这些小姑娘斗嘴,廖梦行擅长之处不在唇枪舌战上,对方人多,一开战就会被骂惨。
梦行忍了忍,没再开口。
“说不定你这花骨朵本来就是假的吧?是插上去糊弄人的!”陈家小姑娘忽然说道。
立时一片声援,“就是假的,不然干嘛不让靠近了看?”
“还不是怕看出破绽!”
廖梦行攥紧了拳头。“那是怕人多,都围上去,挤坏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就是假的!”
“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你让它开花呀?若是它能开花,我们就相信它是真的!”陈姑娘说道。
梦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哪有花儿是说开就能开的……”
“嘁,为什么不等到九子兰开花的时候再办赏花会?偏偏在还是骨朵的时候!就是因为假的花骨朵好做,而花不好做!花还有香味呢,远远一嗅,就能分辨的出来!”陈家小姑娘说的有理有据,好像她已经看见了廖家人是怎么造假了一般。
旁边的小姑娘们信以为真,纷纷对梦行投以鄙夷的目光。
秦良玉微微凝眸,这可和廖老夫人当初要办赏花会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小女孩儿们这会儿议论不算什么,可是等回了家,她们这么胡乱一说,鹿邑的人会怎么议论廖家?
那些没有看过花,或是看的不仔细的再信以为真,那廖老夫人本是要一雪前耻的,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们……她们欺人太甚,我去修理……”
梦行说话间又挽起了袖子。
秦良玉一把拽住她,“你会跳舞么?”
“你开什么玩笑?”梦行瞪眼看她。
“那唱歌呢?”
见秦良玉问的认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也不是在开玩笑,梦行挠挠头道,“唱歌我会啊,都是军中的歌,铿锵有力的,不是你们平日里喜欢那种柔柔的……”
“可以!”秦良玉点头,“军中的歌你都会哪些?挑一个咱们两个都会的。然后……唔,九姑娘能舞剑么?”
“你想干什么?”梦行狐疑的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我有个想法想要试一下,或许真的能让九子兰开花。”
梦行的手向秦良玉脑门儿上摸来,“你是不是发热了?”
秦良玉拉住她的手,“你有办法能让九子兰现在开花吗?”
“我又不是神仙!”梦行撅了撅嘴。
秦良玉微微一笑,“不是神仙也能做到,不过你得听我的!”
梦行与她玩儿的好,又是爽朗洒脱的性子。
虽然她觉得秦良玉说的是糊涂话,可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她去寻了廖兰芝,又和安排节目的婶娘说了一番。
三个姑娘商量好用那首歌曲,舞什么剑法,就上台了。
秦良玉和梦行站在舞台边上。
且秦良玉故意站在梦行后头,借着幕布和梦行的遮挡,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发现台上的她。
梦行以为她初来鹿邑有些害羞。便没有拉她上前。
梦行自己也有些紧张呢,虽然台下都是熟面孔,可是站在台子上唱歌,对她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乐声起,一开腔,梦行的声音就抖了。
不过她身后还有秦良玉,秦良玉的声音清亮,梦行的声音浑厚。
两个姑娘一起合唱,一高一低,宛如和旋一般。
喧闹的花园子立时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往向台上。
这时候,廖兰芝手持一柄长剑,唰的从后台飞身而出。
长剑的寒光宛如一条银色的龙,盘旋在舞台之上。
姑娘们看的目瞪口呆,却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太帅了!
廖家姑娘这舞剑的样子实在是帅炸了!
梦行发现自己身后那道歌声似乎能引领着她,攀上一个接一个的高音。
她竟一点也不觉的困难。
秦良玉的歌声似乎有魔力一般,感染的她的情绪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首慷慨激昂的曲调中。
她以前也喜欢这首歌,最常在闺阁里唱的就是这首。
可哪次也没有唱出今日的感情来,她好似看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看到了自己在随着父亲哥哥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她越唱越激昂,她的声音不抖了,可全身都在兴奋的颤抖。
廖兰芝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手中的那柄长剑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几乎快的看不清剑影人影。
铮----琴音落。
长剑停。
歌声袅袅。
全场的人都被这震撼人心的歌声,这精妙绝伦的剑舞给震撼了。
良久良久,花园子里都是一片安静。
廖兰芝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面色清冷的冲台下拱了拱手。
花园子里这才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廖家的房檐都在掌声喝彩声中,微微颤动。
“了不起啊!”
“廖家那里是粗人?这般剑舞,这般歌喉……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梦行听得一两句赞叹之声。立即喜上眉梢。
“我知道了,你说的让九子兰开花,其实是这个意思!如今不管九子兰是不是能够开花,咱们一歌一舞,已经镇住她们了!”
梦行兴高采烈的说着,一回头,却不见了秦良玉。
秦良玉没在台上站着,她正在台下冲梦行招手。
她知道,这一个节目结束以后,人们关注的焦点一定在舞台上,她即便藏在梦行的背后。也会被人发现。
而这个时候,承受赞誉的只有廖家的姐妹就够了,她不需要分享这份荣誉。
梦行正推开人群,向秦良玉走来。
忽听一声惊呼,“九子兰开花了!”
一时间,包括梦行都往摆放九子兰的方向看去。
秦良玉没有去凑热闹,她在台上唱着歌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她甚至没有错过那花绽放的美妙瞬间。
她想的没有错,她一直给那花唱的都是很温柔舒缓的歌声,忽而改变一下曲风,这样铿锵有力的曲调。或许对花儿有不一样的刺激作用。
军中的歌本来就是鼓舞士气的,这样的歌曲里饱含着生命力。
那九子兰被歌声中的生命力所震颤鼓舞,绽放的异常妖艳。
“真的开花了!这园子里还有寒风,也挡不住这兰花盛放!”
“习武之人的家里,气氛就是不一般,连花儿都比别处更顽强!”
“我嗅到香味儿了,这兰花真香啊……”
……
惊叹声,赞美声……赏花会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到了高氵朝。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定是廖家两个女儿的歌舞叫这花闻声绽放了!”
廖兰芝和梦行被众人簇拥在人群里头,各种褒赞的词汇纷至沓来。
廖梦行的目光却只顾在人群里头寻找秦良玉,可这会儿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秦良玉绕去了一间离花园不远的抱夏。
梅娘一个人在抱夏里坐着。她手里翻看着一本《大陈西域记》。
“阿娘怎么不去花园里热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寂寞么?”秦良玉笑嘻嘻上前。
她高兴不是因为听到那样多的赞叹声,而是因为她终于能影响植物的生长,并且已经能叫它们随自己的心意开花。
这就表示,她在练气的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寂寞的久了,也就不觉得寂寞了。”梅娘合上手里的书册,“你怎么不在外头玩儿?”
“那盆九子兰开花了,阿娘不去看看?”秦良玉笑眯眯道。
梅娘微微一愣,“这么冷的天,开花了?”
“是啊。阿娘若是怕人认出来你,不如带上面纱?”秦良玉劝道。
梅娘正欲摇头,忽闻外头传来一声高唱。
听到的小厮们也跟着往里传唱,好叫里头的主人家知道。
“这是谁来了?来的这么晚,还这样大的阵仗?”秦良玉狐疑的问了一声。
那传唱的声音也传到了抱夏里。
“八皇子到----”
秦良玉微微一愣。
八皇子是惠妃的儿子!
秦良玉立时向母亲的脸上看去。
梅娘十指紧握,眼睛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她身上泛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冷气。
秦良玉心头一紧,“阿娘,别冲动。”
“他是惠妃的儿子,惠妃当年如何陷害我梅佳氏?如何害得我梅佳氏家破人亡?上至八十祖母,下至嗷嗷啼哭的孩童,一个都没有幸免……”
秦良玉握住梅娘的手,却发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她脸色变的极差,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娘,冷静!”
梅娘浑身绷得紧紧的,几乎紧的让她自己透不过气来。
秦良玉立即在她耳边,小声吟唱了几句。
梅娘像是溺水的人,忽而被秦良玉的歌声拉出了水面,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我去看看。”秦夫人颤声说道。
秦良玉蹙眉,“阿娘别去了,万一在人前失态,岂不惹人怀疑?”
梅娘来到鹿邑的目的就是为了雪冤报仇,而如今,她恨恶的人,就在外头,她如何抑制住自己急切的心情?
“十多年都等了,阿娘等不了这一时么?外头的夫人里,就没有人认识阿娘的?倘若叫人认出来,不等阿娘雪冤报仇,惠妃娘娘就碾死我们了!”秦良玉在她耳边提醒道。
梅娘终于冷静下来。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外头的惊叹喧嚣,似乎和她不在一个世界里一般。
八皇子怎么会参加这样的赏花会?赏花会上邀请的都是女子,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这些秦良玉和梅娘都无从知晓。
直到赏花会结束,廖家取得了空前的赞誉,主家笑容满面的送走了宾客。
秦良玉母女才被请到春晖堂的上房。
“今日廖家能在鹿邑扬眉吐气,实在是托了梅娘的福!”廖老夫人说道。
廖家的几位嫡夫人纷纷点头,对梅娘表示谢意。
这会儿只剩下几房的正室,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春晖堂并不显得拥挤,反而十分宽裕。
秦良玉注意到,廖家人脸上,出了欣喜高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你们可知道,后来八皇子来了。”廖老夫人说道,“他还带来了一盆嘉兰。”
秦良玉不由看向老夫人的。八皇子是来送花的?像皇后娘娘一样?
“八皇子说,这盆嘉兰,是班图族进贡的,开花十分美妍。乃是圣上赐给他的。可是他不会养花,家里请了园丁,不知是那些园丁技艺不行,还是鹿邑的水土不适合嘉兰生长。”廖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儿。
廖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秦良玉就看到母亲的拳头攥了起来。
“我们家里没有哪个会养花的,这次能靠着九子兰得了赞誉,不过是图领个虚名。说到底还是梅娘的功劳……”
廖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她想让梅娘替八皇子养那盆嘉兰。
大陈国雅风颇盛,养花,彼此赠花,是文人墨客常做的事儿,也时常传出佳话。
可是这事儿发生在廖家,就实在有些尴尬了。
廖家可不是那些个文雅人家。
梅娘不知是没听见廖夫人的话,还是没听懂老夫人的暗示。
她一直垂着眼睛没说话。
秦良玉自然不敢擅自开口。
廖老夫人等了一阵子,见梅娘不主动搭腔,只好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梅娘不是外人。我不妨把话说白了,这盆嘉兰,若是养得好,那是好事一桩。若是养死了……既得罪了八皇子,也怕是会叫圣上不悦。毕竟是班图族的贡品。”
梅娘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回应老夫人的话,她甚至没有往老夫人那儿看一眼。
“所以这盆花,还是要拜托梅娘你来养。这家里交给谁养我都不放心!外头请来的园丁我就更不能放心了!”廖老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
秦良玉觉得母亲这下子不论想与不想,都没办法拒绝了。
可是叫她替八皇子养花?她听到八皇子来的时候那神情,恨不得生吞了八皇子母子呢,给他养花。养好了叫他讨好皇帝?她怎么能甘心呢……
“老夫人恕罪,梅娘不会养。”
秦良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母亲拒绝的这般干脆果断。
廖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她愕然看着梅娘。
“老夫人没有别的吩咐,梅娘告退。”说完,她就起身向外行去。
秦良玉目瞪口呆,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这样无理吧?
更何况上头坐的是她的干娘?
秦良玉起身替梅娘赔不是,“老夫人见谅,阿娘适才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大约是没有精神了,失礼之处。求老夫人勿怪!”
她赔了不是,匆匆退出去追阿娘。
梅娘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连秦良玉都没有放进去。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廖家啊!”她在门口小声提醒阿娘。
屋子里很安静,梅娘似乎没有在哭。
铃铛和木槿也从一旁她秦良玉的房间里出来,小声询问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