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军败于丹河?还被宋军围困了?!”
曲沃。
一接到赵军被围困的消息,秦王荡顿时就坐不住了,赶紧将甘茂找过来议事。
“宋军现在不过六十万兵马,为何能将三十几万的赵军包围?寡人真是不解。”秦王荡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甘茂回答道:“大王,这就不得不佩服宋将白起的战略规划了!赵王的目的是将过河宋军打回去,再乘胜攻击并分割对岸宋军,进而一举击败宋军。但宋军诈败而走,以河设防,在西岸挡住了赵军的猛烈攻击。在赵军不知不觉中,宋军完成了包围圈第一段即丹河沿岸防线的构筑!”
“白起很厉害,眼光独到,他又派出两支二万人的轻骑兵包抄了赵军的后路,又以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兵长途奔袭,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这是白起对百里石长城发起的偷袭,并一举拿下,又完成了包围圈第二段。”
闻言,秦王荡微微颔首道:“寡人知道了。白起不愧是宋国的战神,其能力绝对不在匡章之下!唉,寡人听闻白起是秦人,可惜不能为我秦国所用!”
白起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战神,可惜,他不是秦国的战神,而是宋国的战神。
值得一提的是,赵军的粮道就是丹河。
在长平关,百里石长城和丹河呈十字交叉,占领了长城,也就截断了丹河水运,即“粮道绝”,也就是“骑兵二万人绝赵军后”的准确意思。赵军,就是长城以南的赵军主力。
长平关以北,赵庄水库一带,是赵军前方基地,负责沿丹河向前线供应粮草及各种物资。赵军长平关失守后,一粒粮食也到不了长城以南了。
这个前方基地,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秦军奇兵和骑兵,都是奔长平关来的。
骑兵在长平关以北作战,掩护步兵抢占长平关。两支部队的针对方向、次第关系非常明确。
赵军被围,突围方向有三个:光狼城、上党、陵川。陵川方向崇山峻岭,光狼城满是宋军,都没意义。只有往上党方向突围。首先要夺回长平关,谈何容易啊?
唯一突围的方法是,长城以北有支有战力的部队,与被围部队同时合击长平关。
有没这样一支部队?事实没有。
能否做到“同时”?事实不能。
所以答案是,不能突围。
秦王荡又道:“相国,你认为赵人还有机会突围,反败为胜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甘茂摇摇头道,“现在长平的赵军的粮道已经基本上被切断了。赵军缺粮,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赵军会向宋人投降吗?”
“不无可能。若是内外交困之下,赵军必然崩溃,即便是赵王雍,只怕都不能力挽狂澜了!”
闻言,秦王荡深思熟虑过后,又道:“赵军绝不能投降。赵军一投降,或者是战败于长平,赵国必定覆灭,赵国一灭,韩魏不保,我秦国亦是岌岌可危!”
“大王欲作何打算?”
“出兵解赵军长平之围!”
公元前301年八月,秦王荡亲率步骑十五万,出曲沃,过皮牢,欲渡过少水增援长平前线的赵军,不料在少水一线遭遇了宋军,爆发大战。
“杀啊!”
随着沉闷的战鼓声“咚咚咚”地响起,少水沿岸,那些早已严阵以待的宋军将士们,顿时撒开脚丫子,飞一般地冲向了对面的秦军那里。
秦军自然是很强的,虽然在牧野之战中,秦军至少折损了二十万的精锐(许多秦兵沦为战俘,都被拉去南方开垦荒地),但是秦国毕竟是国力雄厚,兵多将广的大国,这不,又被秦王荡拉起了十几万的秦军。
“放箭!”
天下列国中,箭阵最为犀利的当属秦国和宋国,单兵的箭术宋卒更胜一筹,但是在箭阵上,与秦军是不相伯仲的!
随着漫天的箭雨飞射而去,那些往秦军方阵那里冲击的宋军将士顿时沦为了活靶子,成了炮灰。
“噗嗤嗤!……”一波箭雨,至少带走了几千宋卒的性命。
中军大纛那里,熊子丹看见这一幕,随即挥剑,发号施令道:“骑兵、战车出击!”
“冲啊!”
少水一线的宋军骑卒并不多,不过战车倒是挺多的,这有赖于一马平川的少水沿岸,适合战车的纵横驰骋,而宋军的大部分骑兵都在长平前线。
随着熊子丹的一声令下,整整三千乘的战车长驱直入,滚动的车轱辘似乎都要飞起一般,宋军的战车队带着一股子一往无前的势头,猛烈地冲击着秦军的方阵。
想要依靠箭阵和盾牌阵挡住战车队的进击是不可能的,故而在第一时间,宋军的战车队便冲进了秦军的方阵中,打乱其箭阵,掩护步卒向前冲击。
短兵相接的那一刻,整个战场就好似被煮沸的水,轰隆隆地直冲天际!
秦王荡自恃勇武,亲自上阵杀敌,他的确十分的厉害,只见他骑着一匹乌骓马,手里攥着一柄破城大戟,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
这一场战斗从中午一直杀到傍晚,随着宋军的鸣金收兵,战斗这才落下了帷幕。
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在双方没有崩溃的情况下,没有全军出击的情况下,想要一战成功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秦军战营内。
征袍染血的秦王荡还来不及换上一身赶紧的衣裳,便径直走到中军大帐那里,盘腿坐下。紧随其后的是甘茂。
“相国,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今日一战,寡人观之,宋军的兵力至少超过二十万,可能更多,宋人何以能出动这么多的兵力?”秦王荡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众所周知,宋国固然是带甲百万,实际人口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万的超级大国,但是连年征战,再加上分兵作战,宋国还能出动二十几万大军在少水这里阻挡秦军的道路,真是不可理喻。
光是长平前线,就有着六十几万的宋军,冀北平原那里,还有十几万的宋军与赵军激战,而在事先,在战前秦王荡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武遂的宋军不过八万人,可能更少,这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宋军?
更让人费解的是,宋国怎么有能力出动这么多的兵力?
这一回,宋国是把国运都赌上了,几乎是倾国之兵,但是这种规模的兵力也太可怕了吧?
牧野之战,宋国的总兵力不过60万,这还是紧急征兵的情况。但秦王荡也没听说宋国紧急征兵啊!
即便宋国是带甲百万的超级大国,可是这前前后后,各地的宋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百万人!
宋国凭什么出动这么多的兵马?这样一来,宋国的国内岂不是防务很空虚?
宋王偃有这种魄力吗?
甘茂心里也有这么一个疑惑,于是回答道:“大王,臣也正纳闷呢。今日一战,臣观之,宋军的战斗力远不比从前,战损情况大于我秦军,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有蹊跷,不如找一个战俘过来询问吧?”
”好。”
随即,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宋卒就被羁押过来。
打仗的时候,除了降卒就是战俘,二者不可同日而语。至少降卒是已经代表大战结束之后的,而战俘则是在战争中被俘虏的士卒。
“寡人问你,这一回你们宋国于少水一线出动了多少的兵马?”
“有二十余万吧。”这个老实巴交的宋卒回答道。
闻言,甘茂顿时眉头一皱,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今宋国大战于各地,怎能有这么多的兵马进驻少水?你快点从实招来,不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大人见谅!”宋卒又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小人绝不敢欺瞒大王和大人!此番少水一线,的确有二十几万的宋军!”
“你一个小卒怎么知道这么多?”秦王荡蹙眉道,“还有,听你的口音,不似宋人,倒像是楚人?”
“小人确是楚人。”这个宋卒回答道,“大王,事情是这样的。小人本是楚军中的一员,战于牧野,为宋人俘虏,已经在广陵服劳役几年,本来小人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或者是能得到宋人的特赦,可以回归故里。”
“但是在两个月前,宋王的一道诏命下来,从国内所有服劳役的刑徒和战俘中,挑选出精壮的人,二十万人,赶赴前线作战。在事先,宋人已经有言在先,斩获敌军一颗首级者,可获得自由,再杀一人,可得三金,以此类推!故而小人等这些战俘和刑徒都不敢怠慢,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原来如此。”
秦王荡和甘茂闻言,不由得相视无语。
为了确保这个消息是真的,他们又连续找来了五个战俘,结果是一模一样的!
就在秦王荡倍感棘手的时候,一个对秦军十分不利的消息忽然传来。
原来,在秦军离开曲沃之后,为了截断秦军的退路,另外的一部分宋军的精锐,长驱直入,攻克曲沃、安邑,断绝了秦军的归国之路!
秦王荡宛如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心中只感觉,万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