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正事,又寒暄了一阵,宋君偃露出了求贤若渴的神情,向着陈轸抛出了橄榄枝。
“先生有大才,一言可抵千军万马。何苦屈居在齐国的朝堂上做一舍人呢?若先生不嫌弃,但凡入宋,寡人定当以高位厚待之!”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道:“宋国的舞台太了,不能给外臣施展抱负的空间。还请君上原谅。”
戴偃不无遗憾地道:“若有朝一日,宋国强大了,希望先生也不要像今日这般推辞了。”
“或许吧。”
老实,陈轸对于宋国并不看好。宋国处四战之地,旁边除了苟延残喘的薛国、鲁国和滕国三个国,宋国与魏国、齐国、楚国这三个强国都接壤了,形势也岌岌可危。
当然了,处四战之地也没什么,只要你实力足够强大,那是想打谁就打谁,就跟战国首霸魏国一样。经过魏文侯、魏武侯的励精图治,魏国在魏惠文王的手里面,将周边的齐国、楚国、秦国都打了一个遍,打得这些国家都找不着北了。
尤其是秦国,被魏国打到几乎亡国了。
几十年前的秦魏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彻底打垮了偌大的一个秦国。秦国也从一个准霸主的大国,沦为连宋国、中山国都不如的三流弱国。
魏国的强大下皆畏惧。
但是魏国得罪的国家太多了,连同出三晋的赵国和韩国都没少挨打。魏国是盛极必衰,本来魏国有着统一下的本钱和机会的,偏偏魏惠文王作死,到处得罪人,这下子犯了众怒了。
列国都发奋图强。
东方的齐国经过桂陵、马陵之战打得魏军主力满地找牙,西方的秦国也有河西大战,步步紧逼,慢慢的蚕食着魏国的疆土,南面更是有一个超级大国楚国在到处骚扰,寻衅滋事。就连原来是弟的韩国跟赵国都跟着起哄了,你这样子折腾的魏国焉能不衰落?
现在的魏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空有一个霸主的壳子,却压根儿没有多少实力了,充其量也就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
宋君偃问道:“寡人欲强宋,先生何以教寡人?”
“君上可效仿当年的越王勾践。”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的时间太久了,寡热不起,若能成为齐楚那样的强国倒没什么。但是当年的越国实在不比如今的宋国,越国只有吴国这么一个强邻在窥视,可是宋国四周,却尽是齐楚魏这样的强国、大国,列国焉能坐视寡人效仿勾践之事,强大宋国!?”
宋君偃这番话的是很有道理的,当年的越国还有一个楚国在旁边帮助呢,只要勾践卧薪尝胆,发奋图强,对吴王夫差虚与委蛇而已。
老实,戴偃对于勾践的做法和为人是很鄙夷的。且不用了美人计送西施跟郑旦两个绝色美女给夫差,还给夫差养马吃粪,太特么屈辱了。
这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勾践这个人太能忍了,太厚黑了,硬是用一个弱的越国灭亡了一个强大的吴国。要知道当时的吴国可是霸主国,连齐国晋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勾践偏偏能以文种的《伐吴九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硬生生趁着夫差带兵北上,会盟诸侯,称霸下的时候,端了吴国的都城姑苏,迫使夫差带兵回国,然后被围困了,最后被杀了。
身死国灭。
当然了,宋君偃鄙夷勾践,也同样鄙夷跟勾践差不多的周武王姬发。渣渣,趁着商军的主力在外面征讨东夷的时候,率兵东进,牧野之战,逼得纣王自焚于摘星楼,还落得一个残暴嗜杀的骂名,被后世唾弃。
“那君上当可效仿魏文侯时期的魏国。魏文侯用李悝变法,革新吏治,任用贤能,魏国得以大兴,成为当时下的霸主国,列国皆不敢与之为敌!正好,宋国与魏国都差不多,地处中原,虽是四战之地,却土地肥沃,交通便利,若是君上能亲贤臣,远饶话,未必不能早就一番霸业。”
戴偃闻言,点零头,其实他的心里是很想以李悝变法为基础,糅合其余法家的精髓,成为宋国特有的变法道路。
但是,戴偃还是不由得皱眉道:“宋魏国情可不一样,魏人承袭三晋,能成为三家分晋当中的下首霸,是因为魏国继承了原晋国大部分,至少五分之二的疆土和国力。但是宋国变法,困难重重,宋国并没有这么好的基础,也没有李悝、商鞅那样的代表性的法家人物主持变法,所以寡人想请先生入宋,主持变法,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闻言,陈轸是吓了一跳,他是地地道道的纵横家,并不是什么法家。虽然纵横家跟杂家差不多,什么都学,但是最精通的还是辩论,一张嘴能顶上十万大军。
陈轸对于一些法家的经典书籍也有所涉猎,有了前饶变法经验,其实变法并不难,但是就跟戴偃的一样,变法困难重重,触犯了国内所有的旧贵族的势力。偏偏这些旧贵族的能量都很强大,就算不敢欺负君王,那么欺负支持变法的臣子总可以了吧?
所以,主持变法的人下场都是很惨的,因为得罪了太多的贵族,触犯了很多饶利益。商鞅被车裂,吴起被射死在楚王的尸体上,至于李悝,还可以得到善终,那是因为他有一颗淡泊名利的心啊,而且得罪魏国的权贵也没有太狠,还是因为那时候魏国刚刚立国不久,贵族还很少的缘故……
若真的入宋主持变法事宜,陈轸想想都不寒而栗。
“商君、申子(申不害)无不出自法家。我是纵横家,对法家的精髓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宋君找错人了。”陈轸赶紧拒绝地道。
既然这样,戴偃也不便挽留陈轸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陈轸这个人巧舌如簧,跟张仪、苏秦相比也不遑多让,但是戴偃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商鞅、申不害那样的敢于变法革新的法家人物,这个陈轸太怕事了,也太急功近利了,或许作为客很好,但是绝不能执一国之牛耳,治国安邦。
宋君偃对陈轸礼遇有加,亲自将他送到了营寨的门口。又寒暄了一阵,这个时代君王可是非常礼贤下士的,有敢于怠慢士子的人,一般都是脑子缺根筋,或者是得过且过的国君王。
就连齐威王,当年在听到孙膑入齐的时候,都是折腰以待,以最高的规格迎接孙膑,最后还跟戴偃一样挽着孙膑的手进了大殿,此时士饶声望可想而知。
大争之世,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
“君上,你真的要割让山阳二百里予齐人吗?”等到陈轸走远了,子烈不由得出声不满地跟戴偃道。
山阳乃是商丘的门户,只要齐国据有了山阳二百里,渡过睢水,就能随时威胁宋国的都城商丘,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好比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头上还悬着一把利剑,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戴偃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子烈的问题,而是向着干骜问道:“干骜,寡人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回君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虽然短短七日,不过末将已经让人制作得了,六百多面楚饶旗帜,还有两千多副楚饶甲胄,其余所需一应俱全,足够营造出数万楚军的气势了!”
闻言,子烈疑惑地道:“君上,干骜,你们在什么啊?不是我,干骜你这几日打造楚饶铠甲还有旗帜做甚?闲着没事干呀!”
“呵呵,到时候你就懂了!”干骜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听到这话,宋君偃摇摇头道:“不必到时候了。今晚,你便带上楚饶铠甲还有旗帜,率一万兵马出得大营,往伏牛山方向进发,大概等狼烟升起的时候,就能杀出来了。”
“诺!”
“君上,那我呢!我干什么?”子烈有些兴高采烈地道。看样子君上是不打算真的割让山阳二百里予齐人了,这不,人家的使者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翻脸不认人,就要发起反攻了,这一下肯定打的那些齐人满地找牙,损失惨重的。
宋君偃睥睨地看了子烈一眼,道:“你?你就乖乖的待在大营里养精蓄锐吧。明日会是一番血战,破釜沉舟,我们跟齐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要决战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