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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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甜和她带来的律师把人领走之后,彭林毫无意外地让小唐找人去跟着他们,可唐甜既然敢明晃晃的来保释钟黎,就是做好了周全准备的,她行动非常小心,开车带着小唐叫去跟着他们的人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成功把人给甩掉了。
小唐告诉彭林:“咱们的人回来之后说,唐甜一直带着钟黎频繁上下车,不停进出各种服装店,而且她带了蓝牙耳机,途中感觉是有人在指导她怎么甩掉我们。”
这在彭林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让大家都坐下来:“坐吧,我有事要说。”
白琮在靠近门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小唐和邹靖坐在彭林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图楠坐在白琮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拿了个本子准备做记录。
“杏林镇那边来消息,林子枫的表哥蒋林已经回去了,不知道他们兄妹之间怎么沟通的,总之现在蒋林准备重新修缮他们家那个私家陵园,”彭林告诉他们,“这个蒋林原本就是学园林专业的,所以他准备亲自策划修缮,你们都见到过他们家那个陵园有多大,这一动工可不是一点钱就能搞得定的。”
图楠瞪大了她那双圆眼睛:“我去,这个蒋林家是有矿吗?有钱去买房做投资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修缮陵园?”
“有钱人的想法你猜不着,”小唐屈起手指扣了扣额头上新冒出来的火气痘,“不过老大,这个蒋林家里生意做这么大,他又因为和家里在职业规划上起了冲突,现在他父母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就靠他自己接点活赚的钱,够他这么作?”
彭林还没开口,倒叫白琮抢了先,他掏出手机群发了一封邮件,办公室里几个人的手机因为型号和运营商不同,先后发出“滴滴”的提示音,白琮说:“因为现在还只是怀疑,所以没办法调取蒋林的银行流水,不过这个人平时的固定消费也很壮观,具体单据我刚才已经发给你们了。”
他所说的“固定消费”,指的是每个月购入的大量营养土和一系列的盆栽养护工具等等,这些虽然查不到具体的开销金额,但是买进去的东西都一目了然,稍微懂行一点的,价格完全可以估出来,白琮就是拿着这些清单去找了个行家估了个价格,虽然不算天价,但对于蒋林现在的收入来说也很可怕了。
“这个蒋林的开销明显大于收入,现在已经确定了林氏陵园下面有那么大个地下庄园,而且还有警务工作人员曾被囚禁在里面,”白琮继续说,“我们可以申请暂时不让他们动工。”
“钱的来源问题,到时候他家里出面说什么妈妈背着爸爸偷偷支持啦之类的都可以搪塞过去,”图楠咬着笔头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为什么着急着要修缮,那个陵园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破损到需要动这么大工程修缮的地步,而且林子枫开口闭口都是钱,她能同意的话肯定也收了不少好处,这钱又是哪来的?”
钱从哪里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蒋林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大概也已经准备好了一百种理由来答疑解惑,总之一定是有备而来,彭林看着资料上蒋林的照片,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
图楠忙活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蒋林的照片,这会儿才起身过去看了一眼,因为没什么头绪,就只能开了句玩笑:“这人名字和你这么像,跟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啊头儿?”
这纯属没话找话,彭林没搭理她,白琮却接着这个话头问了一句:“头儿,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还能为什么?他爹姓彭,他妈姓林呗。
彭林翻了个白眼,正要骂他们无聊,突然反应过来,眼神犀利地看过去,白琮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这下连小唐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蒋林的身世有问题?”
蒋林的妈妈姓林这一点毫无争议,但他妈妈现在的合法丈夫却并不姓蒋,最开始大家都忽略了这一点,后来查到了也只当这件事是蒋林没办法从家里名正言顺拿到钱的原因——一个继子,根本不是他不想进家族企业,而是他不见容于继父的家族,所以才每每需要钱的时候都需要母亲从中斡旋。
“和我们这个案子有关的,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姓蒋的人,”图楠把资料又翻了一遍,“所以这个蒋林到底是什么人?”
“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来明目张胆地修缮那个陵园,要不是理由准备得非常充足,要不就是真的心怀坦荡了。”
白琮的意见偏向后者,蒋林这个人他之前找林子枫的时候算是间接接触过一次,他平时为人木讷,虽然不至于到有社交障碍的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了,面对陌生人相当慢热,防备心也很强,能不开口都不会开口。
这样看来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对他来说是非常巨大的,而且根据林子枫对他的描述,这个人平时只爱和植物打交道,连动物都敬谢不敏,如非必要,可以一直不开口说话,这样一个人,让他洋洋洒洒且毫无破绽的把准备好的种种理由说出来回应警方的质疑,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彭林说:“总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用,还是得去一趟,这样……”
他目光所及,第一个就是图楠,图楠第一时间往前走了半步,意在表示自己愿意跟他一起去,但走了那半步之后立刻又犹豫了,彭林当然明白,她才刚出过一次事,以她的性格,非但不会发怵,大概还想着能亲手抓住那人,可她不能不顾及她父母的感受。
这是彭林能够理解的,而且他作为领导,也不希望团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再次涉险,于是他跳过图楠,目光直接落在白琮身上:“你跟我一起去一趟,看看那个蒋林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琮点点头,这时候一直沉默着没吭声的邹靖突然开口了:“彭队,我有个发现,虽然还没有证实,但我觉得和这个案子是有关联的。”
邹靖这个人,平时并不轻易开麦,可一旦开口了,差不多都是关键信息,彭林最开始没在意,现在已经下意识就开口问:“你躲起来那段时间的发现?”
“也算,也不算。”
邹靖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同,就算图楠这么神经大条的女汉子,被囚禁那么久之后还虚脱了,醒来第一反应是后怕,可他明明同时被软禁起来,提前醒来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办法追踪嫌疑人的下落。
这个行为说高大上一点儿叫孤勇,说接地气点儿就是不怕死,而且这人办起事来只顾自己一时脑热,你还不能说他“无组织、无纪律”,人家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顶头上司汇报了进度呢。
顶头上司彭林表示很头痛,图楠比他更不耐烦,张嘴就骂:“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你能痛快点吗?”
邹靖这才继续说:“上次我一直跟着的那个,现在根据他们自己所说,应该是钟黎,可这个钟黎身上的疑点太多了,照理来说他和ProfessorChung兄弟分隔多年,应该并不亲近,而且按照钟黎自己的话,他心里应该非常不平衡才对,兄弟两个就算不是结仇的关系,总也不至于亲密到共用一个身份,他们做的那个实验到底是为了干什么?现在两个人都出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是为了掩藏什么?”
图楠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无语地问:“你能说重点吗?说了这么老半天还没说到你的发现上头去。”
“之前别墅那个案子虽然结案了,但我心里一直还有一些疑虑没解开,尤其是赵家瑞的去向和唐甜的异常,可赵家瑞我找不到,只能私底下继续跟进唐甜的行踪,我发现她从案子结束之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甜辞去了之前好不容易找到的护士工作,没有朝九晚五去写字楼,也没有做生意的样子,可她的生活质量真的发生了质的飞跃。
她先是退租了之前的小房间,独自租了一个很大的公寓,小区的安保也做得非常到位,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去,她每天倒是也都在出门,但出门的时间点要么是下午,要么是晚上,而且每次都是一辆黑色的豪车接送,出入的还都是一些高级会所,那些高级会所都不只是有钱就能进去的,能成为会员的,全都不是一般暴发户,都是有身份的人,她一个出身平凡,外貌和能力又都非常普通的应届毕业生凭什么能做到这样?
白琮证实了邹靖的话:“我和秧苗也撞见过几次唐甜出入高级会所。”
邹靖继续说:“这还不止,我去查过唐甜银行流水,每个月都有大量收入和支出,她自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多,但给她打钱的人很贴心的连交税的问题都帮她考虑好、办妥当了,也就是说现在从账面上来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图楠听了半天,只知道所有事都指向了唐甜,就跟着说了一句:“这小姑娘是不对劲,她能和钟黎有什么关系?居然是她来交保释金,会不会……她知道些什么内情?不会是被威胁的吧?”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被威胁的吗?”小唐哂笑一声,“瞅瞅她那个嘚瑟样儿。”
小地方出身的人没见过世面,来到大城市读书,无论从家世还是天资上都低人一等,四年下来被压得喘不过气,一朝有了机会,当然是拼了命想证明自己和这座城市是匹配的,甚至在虚荣心的驱使下开始变得和之前她眼中那些“势利眼”的人一样。
邹靖绕了一大圈,终于开始做总结了:“我觉得唐甜和钟黎应该是不认识的,他们之间只不过有一个纽带,这个纽带才是关键,我之前跟踪钟黎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按照那个‘纽带’的吩咐在办事,唐甜和钟黎都只是其中一个棋子,我觉得这次去杏林镇去见的那个蒋林,也只是另一个棋子而已。”
彭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地下庄园你最了解,这样,你跟我们一起去,小唐和图楠留在队里,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
同一时间,休息了很长时间的秧苗正百无聊赖的在家看剧打发时间,门铃突然响了,这个家平时根本没人来,白琮自己是知道密码的,谁会在这时候上门来按门铃?这里的安保虽然不如高级别墅区那么到位,但也不会随便放可疑的人进来,危险倒是不至于,但是容易陷入被动。
秧苗留了个心眼,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门口,装作家里没人的样子,门外那个明显有点急躁,按了一阵门铃没反应之后着急忙慌地开始用最原始的手段敲门了:“秧苗?!起床了!快来开门!”
这个声音真是太亲切了,秧苗一下子放松下来,赶紧把门打开,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Amy看上去有些憔悴,她年纪也不比秧苗大多少,在这里又是个外国人,失去了ProfessorChung这个强有力的依靠,说话办事总不像他在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现在整个人看上去一点“师母”的样子都没有,倒像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妹。
秧苗觉得自己的母爱都要被唤醒了,她把人领进门,先给Amy裹了层毯子,然后去给她泡了杯热牛奶端过来,这才问:“你这是怎么了?ProfessorChung没什么大事的,走私木材的不是他弟弟吗?”
“这件事现在又要开始重新调查了,今天有一个女孩子带着律师去把钟黎保释出去了,现在只有函还被关着,”Amy话里都带了哭腔,“我没有保释的资格,函的问题好像比他弟弟更严重一些,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秧苗安慰地搂住她的肩:“没事的,你可能是外籍身份问题,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跟你一起过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她就要起身,但立刻被Amy拉住:“函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说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帮他。”
秧苗低头看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人?”
Amy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蒋林,函说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