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寒下了楼,易伟已经复查完了,还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一枝梅。
易伟就是这样的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耐得了任何的寂寞,并不显有一点儿的烦躁。
看到林惊寒的,易伟问了一下,也想要往二楼病房去探望萧凌虎,但被林惊寒婉言回拒了。
两个人回到了船上,林惊寒这才向他简要地交待了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所准备的行动。
恰在这个时候,杨根生跑了回来,这令林惊寒有些诧异。
“不是让你跟着老沙他们先回宜兴的吗?”林惊寒问。
杨根生只得如实地道:“沙大哥说,大家是一起的兄弟,既然是一起的,怎么可以自己先走?”
“这么说,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们?”
杨根生点了一下头,却又道:“沙大哥让燕大哥和顺子哥在船上等,他跟我一起进了城!”
“啊?”林惊寒和易伟都一愣,林惊寒忙问:“他人呢?”
杨根生道:“他为了躲开鬼子的搜查,没有走葑门,说是等天黑的时候,从北边过来。”
苏州城如今是一座被拆了部分城墙的古城,城北面平门有一段就没有城墙。
“这么说,他一定也带了枪了?”林惊寒马上想到。
“是!”杨根生点着头。
“这个老沙,真是的!”林惊寒不由得埋怨了一句。
他也知道,沙文华和一枝梅一样,都是江湖人物,是萧凌虎找过来的人,他们也只服从萧凌虎的命令。
“排长,你也别怪老沙,他也是担心咱们营长出事。”
林惊寒只能发出一丝苦笑来。
“小杨,你来了也正好!”林惊寒道:“我一会儿再去找一条船,你和易伟两个人各自掌一条,按照我的计划和时间点,到医院西面的河边靠岸等着!”
“好!”杨根生连连点着头,易伟也点起头来。
当下,林惊寒细细地向他们说了萧凌虎和冯熠的计划,这个计划是要预备两条船的,刚才林惊寒还在琢磨着外面的易伟一个人如何能够驾驭两条船,他毕竟还是一个生病刚刚见好的人,还在担心易伟不能胜任。
如今,小杨的回来,却是给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两个人听完了林惊寒的计划之后,易伟当先地道:“寒哥,你放心吧,这点儿事,我和小杨一定可以做好了!”
“嗯!你们两个人两个小时之后行动,记着,小杨,你的船要先停在那里,易伟你要再等一个小时之后过去,不能提早,否则会被敌人看到!”
“知道了!”两人齐齐地回答。
“还有!”林惊寒又叮嘱道:“等我离开之后,你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把船停到别的地方去!我担心鬼子会到这里来查船!”
“好!”两个人又一齐点头。
第二条船倒也好找,边上就有几条停泊的乌篷船,林惊寒与其中的一个汉子讲好了价格,让易伟坐上那条船,由那汉子掌着,一切听从易伟的指挥。
在这边安排妥当之后,林惊寒这才上了岸,向医院走去。
在林惊寒离开之后,两条船先后离开了医院门前的水码头,因为担心沙文华找不到自己,所以小杨的船并没有远离,而是在河道的拐角处暂泊,这样他可以随时看到医院门口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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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黑得很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便已然暗了下来。
林惊寒走进了门诊楼,迎面正与陈丽花相遇,但是,陈丽花却高昂着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从他的身边错身而过。
林惊寒还是放慢了脚步,不由得回头观看。
却也在这时,陈丽花也停下了脚步,同样的回过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对撞在一起,陈丽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忽然低低地道:“去热水房!”说着,又迅速地转过头,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林惊寒十分得诧异,觉得陈丽花应该不会害自己,还是犹豫了一下,往热水房而去。
热水房其实就是锅炉房,位于楼的后面紧东头,每天早上会有工人烧开了热水,便可以保证一整天的热水供应。所有的医护人员,还有住院的病人,都会在早上过去打水,一般到晚上的时候,那里便冷清了,除非是热水壶里没有水了,很少要会再去打水。这个时候的锅炉里的水,并不热。
林惊寒来到热水房里等了有十分钟,便看到陈丽花拿着一个热水瓶过来打水,她看了林惊寒一眼,又察看了四周,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热水瓶放到水龙头上接着水,头也不抬一下,仿佛林惊寒只不过是一个陌路人。
“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林惊寒忍不住地先问道。
“不要在这里等了,你们没有机会,他死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只冒着一点儿的白烟,说明水温并不高,但是很快也要接满了。
陈丽花依然头也不抬。
林惊寒一愣:“你说得什么呀?我听不懂!”
陈丽花冷哼一声,关上了水龙头,将软木塞子塞住了水瓶,随口道:“看看你的鞋!”她说着,已然提起了热水瓶,转过身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警告着:“百密一疏,往往才是最要命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林惊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马上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他的脚上,穿着的正是燕飞送给他的一双鞋,而这双鞋正是鬼子制式的军用棉鞋,虽然很脏,上面沾满了泥土,但若是仔细地看时,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的。
对于大部分中国人来说,脚上能有一双布鞋穿,就已经很不错了,穿着日式军鞋,不被人怀疑才怪呢!
虽然被陈丽花提醒,但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只要不在灯光之下,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穿得是什么鞋子的。
只是,陈丽花刚才向他透露的,却是许多的信息,令他都觉得难以置信。
首先,陈丽花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并非是普通的病人家属,而是与国军有关联的人。
其次,陈丽花警告他们,要他们快些离去,取消计划,还告诉他们,“他死了”,这里的“他”,一定指的就是苏先民了。这也说明,她已然知晓了他们的目的所在。
再三,陈丽花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会向自己提出警告来呢?难道她也是打入到鬼子特务机关的地下人员吗?她这是好意?还是只是为了念着当年的旧情,希望自己安全地脱身而徇私呢?
这一切的一切,又如同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令林惊寒更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