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愣了好几秒,才轻轻笑出声,眼神往旁边一瞟,“江教授,你这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在训话吗?”
男人的脸色恢复了平时那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清和淡漠,如果不是他手里的力气加重了,段悠几乎感觉不到他压抑紧绷的情绪。
什么过了今天就放弃,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
她要是真这么有出息,早在他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扭脸就走了。
不过这样都能把他骗到手,也算是赚了。
如果不可一世的江教授知道他是被她这样骗上钩的……会恼怒成什么样?
段悠光想想都不禁缩了缩脖子,男人眸子一眯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又在想什么。”
她安静了片刻,松开他的衬衫,一双纤细的手臂小心翼翼带了点试探地抬起来,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勾住他的脖子。
可以感觉到男人的身子震了震,却一瞬间将她抵得更紧,没有松开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沙哑的嗓音中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低笑,“这是干什么?勾引我?”
段悠红着脸,嘴硬,“你不是属如来佛的吗?哪那么容易被勾引。”
六根清净的出家之人,满脸就写着禁欲两个大字。
她的明艳娇俏的脸蛋就在他眸下三寸的位置,近得能看清她白希而没有瑕疵的皮肤,精致的眉眼,小巧却高蜓的鼻子。
明明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的类型,此刻收起了浑身的刺,竟莫名也像一团棉花似的落在他心尖上。
他徐徐嗤笑,“是我小瞧你了。”
前一秒还害羞得恨不得扎进地缝里,下一秒就敢对他动手动脚了。
本事了。
段悠舔了舔嘴唇,他的温度仿佛还在,脸上又是一热,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落在男人暗色的眼眸里,就成了某种意味很浓的暗示。
江临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不代表他对这种事没有感觉。
浑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去,他瞳光深了深,立刻松开了她,不动声色退了几步,沉声问:“我刚才说的话记住了没有?”
段悠莫名其妙看着自己的手臂,还挂在空气里,他却已经退开了。
她撇嘴,“记住了,你说你喜欢我嘛。”
江临,“……”
他说了那么多句,她就只记住这一句?
看到他的俊容沉冷下来,段悠再也不敢捻虎须,忙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以后只看你,要是看别人的话……你就把我眼睛挖出来。”她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明眸,“这样你满意了吧?”
男人虽然没将她的话当真,但她配合的态度多少还是让他舒心了些,面色亦是缓和不少。
她凑过去,江临皱了下眉,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段悠撇着嘴心里想,有什么好躲的,好像生怕她要扑上去猥亵他一样。
刚才耍流氓的也不知道是谁。
她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问:“那以后……要一起吃饭吗?”
男人的黑眸无动于衷的攫着她白净乖巧的脸,淡淡反问:“你哪天没来?”
以前不知羞,他怎么拒绝她都像狗皮膏药般贴过来。
现在倒是摆出不敢擅自决定、必须要请示他一下的姿态了。
谁想她下一句竟是:“噢,今天晚上我不去教工食堂陪你吃饭了。”
男人英俊的眉眼凝然未动,只是深处漾开一层浅浅的萧索凉薄,“有事?”
段悠低下头,慢慢帮他捡起地上那些散落得到处都是的报告,“嗯,晚上我要回家。阿青难得回来一次,我得带他去见见爷爷和姑姑……”
“段悠。”男人的神经好像突然崩断的弦,眸光蓦地卷上了一层阴沉,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拎直,嗓音寡淡得发冷,俊脸愈发面无表情,“现在不是我在逼你,也不是我把事情做绝,而是你在惹我。比起给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机会,你好像特别喜欢看我跟你发火,所以总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嗯?”
段悠懵了两秒才笑了下,瞥着自己被他无声攥紧的手腕,拖着软软的尾音道:“你嫉妒归嫉妒,我手疼。”
“活该。”他攥得虽然紧,但根本没用什么力气。疼什么疼。
“怎么说话呢!”她自然也知道他是手下留情,还是傲娇地拿眼睛瞟他,“我喊疼你都不心疼吗?”
“你不说我嫉妒吗?”男人要笑不笑地凑近她,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一字一字低低道,“我嫉妒得没时间心疼。”
段悠低头看着鞋尖,突然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无奈了一阵,道:“你这人无理取闹。”
江临扯了下唇,弧度很冷漠。
“我带我弟弟见我爷爷你也不高兴。”段悠鼓了鼓腮帮,眼尾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像只狡黠又灵动的狐狸,“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江教授。”
不等男人有所反应,她就拨开他的手,继续低头去捡报告了。
男人在她身后怔了好一会儿,一贯平稳的声线略微有点下沉,听得出来语气也不算很愉悦,“你弟弟?”
“我弟弟。”段悠重复了一遍,没抬头看他,从善如流道,“他就比我晚出生十几分钟。因为当年我妈喜欢读诗经,所以就给我们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女孩在夕阳中直起身,柔软而细腻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洒于身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说这句话时刚好回头冲他一笑,光线正好,气氛正好,连那个笑容的幅度都恰到好处的嵌入他心里,“你不知道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在她说完阿青是她弟弟后不消片刻,江临就懂了他们之间那种不容旁人插入的亲密感是从何而来,也懂了她先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背后的含义。
他甚至懂了,她是故意说那些话想看他生气的。
可偏偏他就上当了。
本来应该恼怒她的隐瞒和算计,但江临那颗空荡荡的心陡然在此时被她如花如画的笑靥填满,什么怒意都不剩下了。
黑眸静静睨着她,他忍不住轻声笑自己。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她一般的人。
而他,又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段悠整理着手里的东西,他就看着她纤细而根根分明的手指在一摞被尘土染得有些脏的纸张上跃动,半晌说了句:“家在哪里?”
今天周三。
段悠将掸干净的报告还给他,刚伸出手,想了想又随手将自己的背包从肩上褪下来,把那一摞报告都塞了进去,这才将包递给他,语调温软地叮嘱:“你下次知道要收作业就提前准备个袋子呀,这样就不会掉了。”
他像是每天都会掉东西的人吗?
今天……不是意外么。
江临望着她自顾自嘟囔的模样,眸中有光深浅明灭,薄唇抿成线,没出声。
段悠还在喋喋不休,“万一下雨下雪了呢?你让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加班加点写作业的学生情何以堪?你知不知道上了大学天天讲的东西有多难,你出题还总超纲,做一次作业少活好几年呢。”
男人轻轻睐着她,眼底蓄着一丝笑。
他是怎么为难她了?这么大怨念。
别人不会做她段悠还能不会做吗?
“我不把题出的难一点,你以什么借口来办公室找我?”
段悠神情果然僵了僵,有点尴尬地攥着书包带。
可是她很快就想通了什么,猛地抬眼对上他深沉无波的眼睛,磕磕巴巴地问:“你是故意的?”
故意把题出那么难,为了让她……这么一想,段悠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眼底渐渐就涌出些许揶揄的笑,“原来你是故意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漂亮得不可思议,江临这才从她的五官轮廓中看到了那么一点妖娆妩媚的神韵,和早晨见到的那个男人很像,生而绝色。
被拆穿了,他没有感觉到太多不自在。
全副心神都被她的笑声吸引,清风般点缀在这个美丽的傍晚。
心思一动,他在反应过来前就已经伸出手去。
没有直接去接她递来的包,而是展臂将手绕到了她背后,以几乎最远最费劲的角度握住了她的手。
她连人带书包都被他毫不费力地带进了怀里,有力的手臂就这么环在她腰上。
低霭的嗓音环绕着她,“什么时候回来。”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