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吧,居然想让我去参加他的婚礼?”莫青泥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他为什么回来呢,原来是来发请柬的。”
虽然心里对莫远海有着实打实的怨气,但说到底他也是莫青泥的父亲,那一层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放在那儿,说什么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成为陌生人的地步。
所以这时候莫青泥除了那一股怨愤外,就是满腔的震惊和悲伤。
许久不见的父亲,终于回到家来,竟然只是为了宣布他的婚讯,莫青泥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贺沉旗紧紧搂着莫青泥,轻声道:“你还有我。”
莫青泥把头埋在他怀里,瓮声问:“他有说要跟谁结婚吗?”
母亲死了这么多年,父亲要再婚,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况且莫青泥也没有资格去拒绝,只能够坦然接受。
“没有,他应该会自己告诉你。”
“我看他才不敢跟我说,怕我跟他闹。”莫青泥撇撇嘴,“所以他真的不够了解我,我才不会跟小时候一样。”
小的时候,偶尔与莫远海的通话里,莫青泥都会哭闹着要爸爸回来,哭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大概才给莫远海造成了她不好应付的感觉吧。
但莫青泥早在这些年的磨砺里面,变成了任何时候都可以不动声色的人,可惜莫远海并不知道。
莫青泥也没有想到自己听说莫远海要结婚的消息之后会这么冷静,也许是时间太过漫长,早就消磨完了莫青泥心头对父亲的憧憬,现在才会表现的这么平淡。
“没事儿,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去,怎么不去,他要是亲口跟我说,我就去。”莫青泥这时候倒是很潇洒,“也好让我见识一下到底何方神圣能把他这样的男人把到手。”
贺沉旗听着莫青泥言下之意其实在夸莫远海,不禁有些吃味:“那你也很厉害。”
“啊,我厉害什么?”
贺沉旗用手指摩挲着莫青泥娇艳的唇瓣:“因为你把我把到手了……”
这是在变相的夸他自己吗?莫青泥白了贺沉旗一眼,这幅小模样让贺沉旗突然有些心痒,手指也加大了些力度,低声道:“真想现在就把你吃下肚……”
“大白天的,你不是吧?”莫青泥如临大敌。
贺沉旗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爷爷快回来了,收拾收拾下去,差不多就可以去吃晚饭。”
下楼的时候,果然莫家双胞胎正缠着莫远海问这问那,硬是让他抽不出身去找莫青泥,这下见到莫青泥和贺沉旗下来,不禁往他们投去求救的眼神。
莫青泥在心里偷笑,这下见识到了莫家双胞胎的厉害了吧,哈。
莫青泥准备幸灾乐祸的继续旁观,结果莫远胜和莫远义就扶着老爷子慢吞吞的走进来了,三个人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莫远海,都吃了一惊。
“三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弟!你回来了?!”
莫远胜和莫远义都惊呼出声,老爷子则是定定的看着莫远海没有说话。
莫家双胞胎都识相的站了起来朝莫青泥那边走过去,莫远海则是施施然起身,微笑着看着门口的三人:“爸,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莫远胜和莫远义都满脸惊喜,老爷子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慢悠悠走过去:“回来了?”
从医院回来之后,得益于良好的照顾和复健,老爷子的状态恢复的很快,基本上与常人无异。
莫远海走过去扶着老爷子:“爸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吧?”
“死不了。”老爷子坐下,不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莫远海这些年不回来,确实也有一部分工作的原因,假期很少,又不停的周旋于各国政要名流当中,连老爷子病重都没有及时回来。
不过老爷子也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孩子长大了就是要各自分离,只要还有人想着他这把老骨头就可以,不用非在跟前尽孝道。
莫远海扫了一眼面色如水站在一旁的莫青泥,缓慢而坚定的说:“我准备结婚了,这次回来是发请柬的。”
老爷子听了莫远海的话,沉默了许久。
这个消息令此刻站在客厅里的人都无比的吃惊,除了早先知道的莫青泥和贺沉旗还能够很淡定。
“结婚?”老爷子杵了杵拐杖,话意不明的问了一句。
“是,时间定在下个月。”
老爷子缄默许久,突然看向莫青泥:“你自己决定吧,你也这个年龄,我管不了了。”
可能,莫远海就是莫家最大的一个异类了。
老爷子这时候也不在乎莫远海是不是要再婚的事情,只是担心的看向了莫青泥,还是她这个孙女让人心疼。
莫青泥笑了笑,眼神没什么变化:“我也无所谓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莫远海大概看出莫青泥心里的不开心,试图劝解她:“泥泥……你母亲她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我……”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要结你就结吧,这么多年不也没征求过我的意见,这时候倒是想着来问了。”莫青泥不耐烦的说,“如果我有空就去参加你的婚礼,没空就算了。”
老爷子现在是绝对站在莫青泥这边的,因为除了莫家的兴亡靠她以为,最会照顾他这个老头子的人还是她,老爷子可是记得自己病重时候是谁整天守在病房里的,至于小儿子,十几年都在国外,当然没小棉袄外孙女重要。
莫远海还想说什么,被贺沉旗出声打断:“爷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晚上的年夜饭是在A市一家非常有名的酒店,专门承包年夜饭的制作,包厢里,莫贺两家的长辈都纷纷到场,这是莫青泥嫁到贺家的第一个大年三十,现在也算是两家一起团圆了。
晚饭吃的很愉快,贺家老爷子和莫老爷子本来就相熟已久,贺沉旗父母又都是很亲切的人,尤其还有莫贝尔和莫林世两个活宝,气氛想不愉悦都困难。
倒是莫远海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莫青泥在心里想,他怕是在国外呆久了,很多年都没过过春节了吧。
春节对于国人来说,本就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温馨又愉快。
莫远海虽然态度彬彬有礼,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却十分的明显,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漠视了。
吃过饭,长辈们在酒店换了个地儿继续喝茶聊天,小辈们都跑去广场上放烟花。
贺沉旗从车子后备箱里抬出十几箱烟花,虽然这几年城里禁放烟花了,但这个酒店所处的位置并不在禁放区域内,所以他们可以玩的很肆意。
莫贝尔莫林世两姐弟放烟花放的特别嗨,身边很快就聚集起了一堆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年的气氛呢格外浓重。
贺沉旗揽着莫青泥,手臂圈紧了一些,沉声问她:“不去放?”
“嫌麻烦,看就行了。”
“懒。”
莫青泥往贺沉旗怀里靠了靠:“懒就懒了,怎么着吧,反正你现在想不要我也不行了。”
贺沉旗低笑,浓重的五官在黑夜里化成一团墨:“也得我舍得丢你。”
“对吧,所以我俩现在就跟蚂蚱似的紧紧绑在一起。”
“有你这么整天形容自己是蚂蚱的吗?”
莫青泥哈哈笑着:“蚂蚱也挺不错。”
贺沉旗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莫青泥看着那在夜空中炸开的璀璨烟花,美丽转瞬即逝,只看到了缥缈的烟雾。
莫远海突然回来也没打个招呼,一回来就说他要结婚,莫青泥现在挺烦的,所以想跟他谈一谈,把一些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不然莫青泥觉得这事儿压在心里太久,受到影响的人只会是她。
“去吧。”贺沉旗最见不得就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人有任何的不开心,但这次惹得莫青泥不开心的人身份特殊,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让莫青泥自个儿去解决。
“那你在这儿陪着贝尔林世,一没人看着,他们就会跟脱缰野马一个样,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莫青泥在茶室外头喊了一声:“爸,你出来下。”
里头的长辈齐刷刷盯着她,她只能说:“你们先聊着,我跟我我爸说点儿事儿。”
莫远海本身在里面也没说上几句话,便跟着莫青泥出去了,一直走到开着窗的走廊边才停下。
“泥泥,你找爸爸出来什么事儿?”
莫青泥看着莫远海,四十多岁的人了,要没人说也绝对没人看的出来,长得这么年轻,气质又好,她其实挺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的。
只是该问的问题还得问,不然心结永远结不了。
“爸,我就想问您一句,当年我妈去世,您为什么选择离开,而不是陪在我身边?”
莫远海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莫青泥:“我十七岁和你妈妈相爱,二十三岁结婚,二十四岁那年你出生,我们在一起三十一年。”
莫青泥过去查过莫远海和自己母亲的感情,确实如他说的那样。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是妈妈唯一的女儿。”也是你唯一的女儿,后面的那句话莫青泥没有说出口。
莫远海笑的很慈祥:“因为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母亲。”
莫青泥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唯一爱过自己的母亲,所以等母亲死后便不在乎她了?可是他现在却要结婚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怪我,既然那样,为什么还会结婚。”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莫远海露出一个笑容,他清隽的面容忽然显得很深沉,然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屏幕给莫青泥看。
好吧,莫青泥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从遗留在家里的照片来看,莫青泥的母亲是一个很优雅淡然的女人,她长得极为漂亮,莫青泥的五官大是遗传她的。
而这时候莫远海手机里的照片上,那个站在海边的女人,跟莫青泥的母亲简直太像了。
在某一瞬间,莫青泥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小时记忆里的妈妈。
“她和你母亲长得很像。”莫远海只说了一句话。
现在莫青泥总算明白,原来之所以说莫远海不像是莫家的人,是因为他除了不同于莫家人的热情,还有超越莫家人的淡然和决绝。
莫远海外表的绅士会让人忽略,他其实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他只爱莫青泥的母亲,所以顺带爱她生下的孩子,但是当她不在了,莫远海就可以冷漠潇洒的离开,即使那个孩子也是自己的。
他的爱情很极端,全部给了莫青泥的母亲,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想夺得分毫。
“她以前说想要去走遍世界各地,我就完成她的梦想,带着她骨灰制成的戒指去游遍整个世界。”莫远海如是说。
莫青泥瞄了一眼他的戒指,眼眶有些泛红。
看来,她的父亲也是个痴心的人,只不过这种痴心让她受了伤害而已,不过还好,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再需要父亲的爱,她身边有贺沉旗。
想到贺沉旗,莫青泥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往后,贺沉旗会是这个世界上陪伴她年月最久的人。
“风大,回去吧。”莫远海说。
“嗯。”
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离开,莫青泥心里的郁结总算少了一些,这个年也会好过一点了。
重新回到广场上,十几箱烟花放的差不多了,贺沉旗坐靠在车头,一只腿曲起,手臂搭在上面,他低着头在抽烟,坚硬锋利的眉眼即使在黑夜里也像是一把刀,随时可以刺穿人心。
莫青泥悄悄走过去,尽可能的放慢了脚步和呼吸,本想吓他一下,却还是被反应灵敏的贺沉旗一个反身压在了车头上。
“想要偷袭我?”贺沉旗的瞳孔黑漆漆的盯着莫青泥。
莫青泥做投降状:“我错了。”
“每次只有认错的时候最积极。”贺沉旗在莫青泥眉心弹了一把,把她拉起来。
莫青泥顺势依到他怀里,手臂环在他的腰上,下巴在他胸口蹭啊蹭的,这种全然依赖的姿势让贺沉旗的表情一下子柔软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怎么了,跟你父亲说好了?”
莫青泥咕哝了一句,贺沉旗没太听清楚:“什么?”
“我说。”莫青泥重复,“以后你得好好爱我知道吗?”
贺沉旗失笑:“我什么时候不爱你了?”
“我知道你爱我,我是说你要更爱我一点。”
贺沉旗紧了紧手臂,怀里的人儿早就已经剜开了他曾经坚硬如铁的心脏,硬生生的住在了里面,要是试图往外割一点,就会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这种爱意只会日渐深刻,绝不会减少分毫。
于是贺沉旗回答:“好,会越来越多。”
“这还行。”
“你呢?”贺沉旗诱哄着问。
莫青泥抬头看着他:“什么?”
“那你呢?”
“我?”一说到自己,莫青泥又怂包了,转了转眼珠就又埋进贺沉旗胸口,准备不搭腔。
贺沉旗逗她:“你要是不说,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你信不信?”
他们这时候处的地方很黑,贺沉旗的车子刚好又挡在这里,形成了一块绝佳的隐秘地。
气氛顿时暧昧起来,莫青泥紧贴着贺沉旗,这时候感受到他某处的变化,意识到他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立即红着脸求饶:“我也爱你。”
贺沉旗心满意足的放过她:“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就聊他结婚的事儿啊,搞了半天他结婚就是找了个我妈的替身。”
“怎么说?”
“我爸的结婚对象,长得挺像我妈的。”
贺沉旗明白过来,爱惜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没事儿,以后有我宠着你。”
放完烟花,带着两姐弟回酒店,莫青泥跟莫老爷子他们告别,回了贺家。
各自回家就是跨年了,过年嘛,每年都是这样,莫家人习惯守岁,所以莫家大宅灯火通明一晚上,莫家双保胎平时再皮,这时候也只能乖乖的坐在沙发上打哈欠。
不过今年莫青泥得去贺家了,贺家没守岁的习惯,所以临睡前贺家的长辈都给了莫青泥一个红包,捏着就挺厚的,份量十足。
莫青泥坐在贺沉旗房间的大床上数红包,一个个拆开来数里面的钱,其实虽然厚,也没有多少,但是莫青泥想着这算是过年的祝福以及嫁人第一年的红包,仍然数的非常开心。
贺沉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莫青泥盘腿坐在柔软的床垫上数着钱的画面,她唇角上扬,长长的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盖在眼皮上面,又轻盈又柔软,不停的扇动着贺沉旗的心。
“小旗子!你看,这么多钱!”莫青泥献宝似的朝贺沉旗挥舞一下手里的钱。
她明明就拥有比这多得多的财产,仍然会为了过年时候的一个小红包如此开心,她明明看遍了这个世界的各种险恶,对待敌人从不手软,也仍然拥有一颗透彻的心灵,这样的女人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这个认知让贺沉旗感到很满足。
窗外的烟花断断续续放了一夜,贺沉旗搂着莫青泥却睡得很安稳,甚至破天荒的没有早起,都是邵琳景来敲门,两个人才一起起床。
莫青泥捂着脸怒吼:“丢脸死了,你居然不早一点叫我。”
“现在还早。”贺沉旗不以为意。
“大人都比我们早起!这还早!”
“我妈当医生习惯了,所以有早起的习惯。”
“……”
在贺家吃过早饭,两个人又赶回莫家,今天老爷子要去寺庙里烧香,莫青泥准备陪同。
贺沉旗也一同前往,老爷子一路上就跟贺沉旗聊着国家大事,虽然退了下来仍然操碎了心。
贺沉旗不走仕途,但见解颇为犀利,和老爷子的理念志同道合,逗得老爷子一路上都是笑着的。
莫青泥在下车的时候,悄悄给贺沉旗竖了个大拇指,她可好久没见过老爷子这样爽朗的笑了。
他们去的寺庙是A市远近闻名的一个,里面的住持挺有仙风道骨的味道,据说是某个民国大师的弟子,只是不轻易见人,往常都是那些地位不凡的才有资格见着。
老爷子虽说现在闲人一个,过去的地位也摆在那儿,于是住持亲自出来迎接,带着老爷子去了后院亲自招待。
莫青泥拉着贺沉旗在大殿里烧了几柱香,又跑到寺庙里种着的姻缘树下,要好几个成年男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一百多年,粗粝的树干遒劲有力,苍老的年轮一圈圈的围绕着向上,枝头即使在深冬也是绿叶茂盛,这种长青树是南方经常种着的。
枝叶上吊着许多红色的丝巾,都是来这里求姻缘的人挂上去的。
贺沉旗揽着莫青泥:“你要挂一根吗?”
莫青泥摇头:“这些人都是求姻缘的,我已经有了,不用。”
听莫青泥这样说,贺沉旗眉目里都是温柔。
这期间恰好还遇见了来挂姻缘绳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脸上是满满的对爱情的憧憬。
莫青泥看着她,想到自己身边已经有了最完美的爱人,笑容的弧度也变大了些。
“其实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喊保镖抱着我上去挂过一根红绳。”莫青泥突然开口。
贺沉旗注视着她:“哦?那时候求的什么?”
“求的……不告诉你。”莫青泥说着,就一个转身逃离了贺沉旗手臂的束缚。
那时候啊,她才八岁,她就想,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最好的男人。
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估摸着老爷子和住持聊的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就慢悠悠的往后院走去,刚好遇到住持陪着老爷子出来。
莫青泥准备上去扶着老爷子的时候,住持突然看着莫青泥说:“施主,贫道是否可以为你卜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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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莫远海年轻时候的故事,也是一个宠文啊…。然后大家有哪里看不懂的吗,我怕我有时候写的太隐晦或者不太明显,大家都说出来吧,我一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