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店?知道啊。”叶秋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才慢慢解释道:
“皇店,就是皇家开的商行,嘉靖帝花销那么大,自然要有收入来源,这皇店就是其中之一。
在顺天府,由内府开设的皇店就有宝和、和元等六家商号,当然,也有些皇店,是一些皇子和勋贵合开的,只不过规模比较小。”
哦,原来皇家也不只是巧取豪夺,还做生意呢……汪修齐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贤弟,你还没答话呢,为何把我等都叫回来?为兄还要去督促采矿呢。
有了这些矿,爹和王爷必然会加大对这边的支持力度,到时你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叶秋似乎有些坐不住,还惦记着采矿的事情。
此刻,泷捷站了起来,他环视众人,严肃说道:
“殿下把各位叫回来,是商量接下来的方略。
此事,殿下的意见与泷某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听完后,希望各位也劝劝殿下。”
汪修齐点了点头,脸上并未出现不悦之色,他把当前的局势,接下来的预判详细说了一遍。
坐在末位的徐林想了想,踊跃发言道:
“殿下,咱们的碉堡如此坚固,不如在江对岸也修建起来,这样一来,即使敌军袭扰船队,也有个缓冲。”
几天前,青石谷的好汉把粮食押送回来后,就让徐林留在宋营做联络官,这场会议,汪修齐也点名让他参加。
站在一旁的许伯,摇了摇头:
“不行的,这才过去十二日,我方商船满载航行,速度较慢,此刻恐怕刚刚抵达福江岛。
如要等水泥等材料运送过来,再加上修建和水泥硬化的时间,至少需要十八九日,到时,新的碉堡还未牢固,敌方已经杀到了。”
“这也简单,”毛海峰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水师十个营,囤于出海口,只要朝鲜水兵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至于港口,有阿齐的镇海军和一万预备役守护,应该没有问题。”
“胡闹!”泷捷呵斥,转而走向舆图,拿着竹鞭指着说道:
“此次,从平安东道南下的朝军不会少于八千人,镇海军只有两千兵力,那些预备役做辅兵,送炮弹,搬运物资还行,要杀敌,太勉强。
另外,一旦你的十个营撤出大同江,朝军可能从对岸渡江,袭击南浦港,到时港口就会腹背受敌。”
“那就留三个营在江面,七个营在海口。”毛海峰挠了挠平头,有些尴尬地补救。
叶秋叹了口气,满脸的可惜:
“这样一来,兼二浦和松林的矿只能舍弃了。”
“七个营?”泷捷摇了摇头,指着舆图的南边:
“根据游隼发来的最新谍报,京畿道、忠清道,两道水营合计八十八条战船。
虽然以板屋船这种中型战船为主,但每船也配备了八门千斤佛郎机炮和鸟铳等火器。
八十八条战船,不少于六千水军,七个营如何抵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跑不成?”毛海峰的脸上挂不住了,有些恼怒。
“不错,”看效果达到,泷捷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这就是泷某的建议,此次来朝,我们所有目的都已达成,没必要与朝军死战。
拼死一搏,就算胜了,也将损失惨重,那十个营可是王爷的家底,不可轻易挥霍。”
徐林身子一颤,面色有些苍白,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难临头各自飞,宋国世子给了三万担粮食,还给了半个道让青石谷招兵买马,已经够仗义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对方死战呢?
这时,众人把目光移开,齐齐看向上首。
汪修齐面色如常,既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而是淡淡说道:
“泷叔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打仗这事,并不是单纯对比数字这么简单。
否则,就不会有东汉的赤壁之战、东晋的淝水之战、太祖皇帝的鄱阳湖之战、文皇帝的白河沟之战。
所以,本世子的决定是,背水一战,不胜不归。”
汪修齐之所以这么做,不仅因为之前说得那三个不得不战的理由,还有就是冯保的来信。
从现在来看,他要扶冯保上位,最好的方式就是和皇家商行贸易。
如果没有南浦港这个贸易中转站,如何把利益输送给冯保?
直接给银子?别开玩笑了,一旦问到钱财来源,冯保恐怕就会被按上通倭的罪名,砍了脑袋。
俞大猷率先表态:
“殿下,只要将我等亲眷送回福江岛,此战,末将愿为先锋。”
“先锋哪里轮得到你,”毛海峰不乐意了,斜了俞大猷一眼,郑重说道:
“阿齐,调三个营守卫江面,保护港口,我带七个营出海。
趁着他们还没有集结,先去轰了他们的水营老巢。”
徐林心里一松,连忙挺直身体,开口说道:
“我等发过誓,为世子马首是瞻,如若要战,我青石谷一千三百好汉,任由殿下驱使。”
辜元武和乔泰看了看泷捷,又看了看毛海峰,最后选择了沉默。
许伯和儿子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视死如归之色,许伯上前一步:
“大事老奴不懂,可谁要伤害少爷,先从我父子尸首上踏过去。”
营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表明了态度,汪修齐淡淡一笑,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泷叔,建州那边来消息了吗?”
“刚收到的。”似乎是知道汪修齐会问起,泷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递了上去:
“建州女真中,战力最强的部族就是建州右卫的王杲部,如今他们正在和大明作战,无暇顾及朝鲜国这边。
当然,王杲也没有拒绝,他的意思是,赏金虽然诱人,但从来没有和我等打过交道,彼此没有信任,所以要先支付一千担粮食,才愿意发兵。
至于平户那边,路途太远,即使海东青也无法抵达,只能等我方船只来了后,才能知道情况。”
听到这个,毛海峰有些恼了,本想口吐芬芳,可看着泷捷那沉着的脸,他缩了缩脑袋,低声抱怨道:
“游隼不会给银子吗?”
“你觉得建州女真会认四海钱庄的银票?”泷捷瞟了毛海峰一眼,不再理会,转而看向汪修齐,诚恳劝道:
“殿下,事不可为,还望尽快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