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捷从江面上收回目光,阴沉的脸上露出愧色,他朝着汪修齐微微躬身,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此战无论结果如何,王府那边,由泷某去解释。”
汪修齐微微颔首,直接下令:
“辜元武将军,命你带左翼三营,清理江面两岸炮台,确保我方船队安全。
乔泰将军,命你带右翼三营,护航左翼,歼灭敌方战船。
敖烈将军,命你带中军四营,登岸后迅速出击,为我军打出十里的战略纵深。
俞将军,命你带镇海军清理港口,构筑防御,同时从难民中挑选青壮,建立预备营。
许伯,带领护卫营维护秩序,协调物资,救治灾民。
……”
一条条指令发了出去,汪修齐带来的这只战争巨兽,开始露出利爪和獠牙。
不知何时,风止,雪停,只有江面上传来的隆隆炮火声和前方战场上传来的密集喊杀声。
临时搭建的帅帐前,灯火通明,火光照亮了地上摆着的一排排尸体。
这是先前战死的八十七位宋国将士的遗体,里面包括了统领杨秀山、副统领康正、游隼副将李漫。
从被救醒的护卫党骏那里,汪修齐等人已经知道了这十天里发生的事情。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起曾经定海上的并肩作战,想起了首次捕捞时众人的合力拉网,想起了温泉谷的及时救援,一桩桩一件件,恍如昨日。
上一辈子的汪修齐生在和平年代,很少遇到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突然看到几十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没了,突然涌出一种无法言语的痛楚。
汪修齐俯下身子,一个个地为将士们合上双眼,为他们盖好白布,有护卫要上来帮忙,却是被他阻止了。
当走到最后一人时,轮椅上的党骏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他哽咽着说道:
“这就是李副将,没他,几万流民还有小人,就等不到殿下了。”
汪修齐没有说话,帮李漫整理着衣服,小心地把脖子上的伤口埋在衣襟之下,边整理,边带着颤声说道:
“义兄,你放心,我会带百姓们回家的。
只要我汪修齐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一家老小受委屈。
你的英魂慢些走,且看我如何给你们报仇。”
将李漫盖上白布,汪修齐缓缓起身,面如寒霜,没有一丝血色,他看向泷捷:
“游隼将军,你有办法联系到北方建奴和松浦隆信吧?”
泷捷眼神一滞,脊背生出凉意,这种压迫感,是在汪直身上都没有体会过的,他叹了口气,颔首答道:
“肥前国自不必说,建州女真虽然没有联络,但联系上应该不难。”
“去安排吧,”汪修齐盯着泷捷,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要是朝鲜王朝的在册官员,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从九品到一品,人头我都要,九品一千两,八品两千两,以此类推。
另外,时效三个月,过时不候。”
“殿下,如此不妥,牵连太广了。”泷捷虽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针对整个王朝的官员发布悬赏令,这还是第一回听说。
叶秋心算片刻,有些肉疼地劝道:
“对啊,贤弟,还不如一个罐头换一个人头来得划算。”
汪修齐沉默片刻,压住怒火解释道:
“如果那样,倒霉的只是朝鲜百姓,此事与百姓无关,我只要上位者的人头。
没有数千达官贵族的人头,如何告慰我汉族百姓亡魂,如何告慰我大宋英灵!”
看着那一地的宋国死难将士和不远处堆积如山的流民尸体,泷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此事交给泷某去办。”
俄顷,有斥候举着火把,骑马来报:
“殿下,前方战事已平,中军已在十里外扎营。”
“战况如何?”汪修齐还未开口,泷捷已经出声。
“按照敖烈将军的话说,朝鲜府军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那斥候一时兴奋,拽起了文,见汪修齐眼神不对,忙补充道:
“此战,俘获敌军八百余,战马两百余,斩杀敌军一百六十二人,我方无战死,重伤十二人。
另外,敖将军要驻守营地,派遣三百甲士押送俘虏回帐,半时辰后,就会抵达。”
汪修齐眼睛一亮,心中巨石落地。
这一仗打得很冒失,由于情报不足,无法做出针对性的方案,完全是靠一股子莽劲打下来的。
俞大猷皱眉,疑惑道:
“为何胜得如此轻易,即使兵力占优,但也不该胜得如此轻松才对。”
斥候一看是世子身边的将军,虽不认识,但也不敢怠慢,忙是骄傲地解释:
“对方无火器,而我方火枪,即使下雪也能引燃,几轮齐射,就把对方打蒙了。
斩杀的一百多人,大多是火枪击杀的,等我军冲过去,他们已经跪地祈降了。”
俞大猷这才点了点头,相信了斥候的禀报。
石油引火绳,俞大猷自然是知道的,两个多月的剿匪,用的全是这样的火绳枪。
一炷香的功夫后,被捆成一串串的俘虏被押进大营,他们个个神色恐惧,面色苍白,只有一个书生打扮的老者在那里叫骂:
“岂有此理,我乃平壤府首席幕客,尔等敢如此无礼,叫你们上官来见我!”
见汪修齐看来,许宏会意,走上去抡起手掌就是几个耳光,打得那老者口吐鲜血,惨叫连连。
此时,有眼尖的流民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当他们看到欺压他们的罪魁祸首都跪在了大营前,禁不住欢呼起来。
渐渐地,人越聚越多,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胆出声:
“打死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官老爷!”
有了第一个出声的,就有第二个,片刻,流民的怒火被点了起来,呼喊声响彻天地。
“打死他们!”
“杀了这些畜生!”
“……”
汪修齐看向许宏,:
“去,找些眼力好的百姓,把行凶的朝鲜兵挑出来。”
俄顷,一个个浑身瘫软的朝鲜兵被拖出来,跪在了宋国将士的尸体前。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中年汉子突然拽住一个朝鲜兵,边拽边喊:
“他不是小卒子,他是那个……那个都尉,就是他要抢我的闺女。”
“不是,不是,你……你认错人了。”披头散发,穿着普通士兵衣服地朴都尉吓得连连摆手。
“呸!”中年汉子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怒目骂道:
“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还敢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