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修齐打量着这位一脸正气的官员,心里嘀咕,这就是夏正啊,啧啧啧,真是惨呐。
历史上,汪直在杭州府被抓后,多次被骗的耿直钢炮毛海峰愤怒了,他把扣押下来做人质的夏正……给肢解了。
片刻后,十几个脚夫在差役的带领下,挑着火腿腊肉和绍兴黄酒,陆陆续续的到了。
胡宗宪看向毛海峰,笑呵呵地说道:
“海峰兄,快过年了,本部堂给你和老船主准备了些年货,这些东西,你们在东瀛可是吃不到的。”
“胡部堂盛意拳拳,我就不矫情了,港口风大,请回吧。”毛海峰也不客气,朝着胡宗宪抱了抱拳,侧头看向陈氏和汪修齐,“义母,阿齐,我们走吧。”
汪修齐朝胡宗宪和徐渭等人躬身行礼,搀扶着母亲,跟着毛海峰一起上了船。
船有两艘,是那种长七八米,两头尖翘的鹰船,一艘载人,一艘载货。
看着两艘鹰船离去,胡宗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一脸凝重地看向徐渭,
“文长,此次若是汪直还不肯上岸,我们就亏大了,可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徐渭捋着胡须,淡淡笑道:
“部堂无需担心,以学生看来,汪直上岸和谈的可能已达到九成。”
“哦,”胡宗宪听到这话,表情舒缓了些,进一步问道:
“文长何以如此笃定?”
“汪直期盼开放海禁,这是五成;放汪直妻儿归去,这是两成,至于这最后两成,自然要归到毛海峰身上。”徐渭目光深邃,犹如大海的漩涡。
胡宗宪略一沉思,疑惑问道:
“夏正乃堂堂正三品卫指挥使,又是本部堂的亲信,由他充当人质,难道还不能增加一成的胜算?”
徐渭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
一刻钟后,两艘鹰船在四位船夫的操作下,远离了海岸线。
此时,汪修齐才发现一艘宝船在波浪中隐隐浮现,似乎是发现了前来的鹰船,那艘宝船也朝着他们的方向加速驶来。
随着宝船由远及近,汪修齐才看清这是一艘六桅福船,高七八米,长六七十米,船中有高楼,桅杆上挂着战旗,上面绣着硕大的‘烈’字。
见汪修齐目光灼灼,毛海峰咧嘴笑道:
“阿齐,这是我的船,像这样的中型战船,归我调遣的还有两百多艘。”
中型战船,还两百多艘……汪修齐暗自咂舌,他压住内心的震撼,微微点头说道:
“还不错,比这更大的战船还有么?”
汪修齐的表情让毛海峰有些尴尬,他连忙说道:
“有啊,我还有一艘九桅大宝船,那是我舰队的旗舰,这次没带出来。那宝船联舫一百二十步,可容二千人,上可驰马!”
这次汪修齐才真的动容了,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钢铁,船是全靠木头打造的。
一百二十步差不多就是两百米长,而后世天朝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也就刚刚三百米。
“厉害!”汪修齐忍不住感叹出声。
毛海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拍了拍汪修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的就是你的,今后跟着哥,保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有……嘿嘿,还有数不尽的倭国女人。”
汪修齐尴尬,故作矜持地往边上挪了挪,他心里暗骂,脑子被驴踢了吧,在自己老娘面前说去找女人!
何况,我汪修齐两世为人,都是一身正气,是那样的人么?额……不过……有空跟着傻子去看看还是可以的。
毛海峰的话虽然轻,可鹰嘴船就那么大。
陈氏轻咳几声,怒狠狠地瞪了毛海峰一眼。
毛海峰讪讪干笑,不敢再乱说话。
此刻,鹰船已贴上了大船,上面的水手拉动吊臂上的缆绳,放下了吊篮。
上了六桅福船,汪修齐安置好母亲后,便好奇地在船上游荡起来。
这船设计精巧,布局粗犷,两侧的船舷都开了炮口,每边八门黑黝黝的巨炮依次排开。
中间有高高的船楼,船楼居高临下,上面还设置了类似女墙的垛口,长枪兵可以在此射击和躲避枪炮伤害。
毛海峰边走边给汪修齐介绍,沿路的兵卒似乎都很畏惧毛海峰,除了几个领头模样的会打个招呼,普通的小兵连头都不敢抬。
等逛了一圈,毛海峰才带着汪修齐来到嵌在船头里的二层小楼。
一进了房间,顿时感到温暖,房中摆放着大火盆,橙红色的炭火烧得正旺,驱赶掉了这海上的潮湿与寒冷。
毛海峰往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一靠,此时已经有下人泡好了茶端了进来。
让汪修齐诧异的事,那下人穿着宽大的粗布袍服,还剃了一个露出头皮的月代头,这是……鬼子?
等那下人躬身退出后,汪修齐才好奇地问:
“海峰哥,这是倭人?”
毛海峰点了点头,不在意的说道:
“对,这般家伙打仗不行,泡茶伺候人倒是一流。”
“打仗不行?”汪修齐愣了一下,想了想,面带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倭寇悍不畏死,战斗力极强吗,怎么到你这,打仗就不行了?”
毛海峰喝了口茶,随口把茶叶吐到地上,不屑地说道:
“悍不畏死有个屁用,那般倭人都是一根筋,动不动就拿着倭刀,鬼叫似的往前冲,对付明军的怂包还行,要是遇到我,一枪撂倒。”
看着毛海峰那绝世战神的模样,汪修齐哭笑不得,在自己心目中,义兄才是一根筋的本筋啊。
不过毛海峰这句话倒是话糙理不糙,什么‘一刀流’、什么武士道精神,见到枪子都白瞎。
怪不得毛海峰这家伙成为了火器的狂热爱好者,看来脑子里也不全是肌肉。
汪修齐走旁边的椅子坐下,他看向毛海峰,正儿八经地问道:
“海峰哥,你真的要劝父亲和谈?”
说到这个,毛海峰却是一脸苦笑,他叹了口气,“哎,不是我要劝义父和谈,是义父朝思暮想着朝廷开放开禁,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意错过。
这次我上岸,一个方面是接你们,另外就是帮义父打探一下朝廷的态度。”
“那你打探到了吗?”
“自然,”说起这个,毛海峰立马来了精神,他挺直腰杆,准备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