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地点是地下城边缘的一间空房子。
房子是某个包租婆的，是小不点之前跑新闻时发现的。
地下城贫富分化严重，富人手里掌握多套房产，除了自住，还可以出租；穷人连一片瓦都买不起，只能住窄小的隔断房，甚至睡大街。
古人云，富者阡陌连绵，贫者无立锥之地。
不外如是。
小不点之前收到线报，城西片区的富人暗中结成价格联盟，给隔断房划下最低月租，垄断市场，吸穷人的血。即使穷人搬去其它片区租房，富人宁愿空置房子，也不愿意降价出租。
走访调查的时候，小不点发现了这间空房子。
房子位于某栋居民楼的顶层，从窗户望出去，可以望见蜿蜒的地下河，以及屹立在河道尽头的水厂。
小不点从天台翻墙向下爬，撬开窗户进入房屋内。
桌子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显然房东仍未找到合适的租客，也没有雇人来打扫。
小不点撸起袖子，把客厅的桌椅家具全部挪到卧室，清空整个客厅，又拿扫帚扫干净地面的灰尘。
放下背包，取出那本从达米安·兰尼斯书房拿回来的《炼金术讲义》。
最近这段时间，当初潜入兰尼斯家族别墅拿回来的几本书，小不点都读完了。虽然没有人指点，炼金术书籍读得囫囵吞枣，但每一个字、每一幅图他都存储进记忆库了，可以回到现实再找时间慢慢消化。
其中一些简单的炼金术，他甚至自己摸索着学会了。
依照记忆翻开某一页，书页上画着一个炼成阵，花纹精美繁复，犹如云朵变换出千奇百怪的形态，无可名状。
小不点将炼成阵的一笔一划都记在脑海里，合上书，闭上眼，在脑海里模拟，一遍一遍又一遍。有些细节记不清，又翻开书页查看。
过了好一段时间，房屋外的楼道传来轻微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房门外，来人似乎在侧耳倾听房屋里的动静，过了会，才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小不点睁开眼睛，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
虽然隔了道房门，但由于现在是上班时间，基本没人在家，居民楼里很安静，门外来人很清楚就能听见。
房门推开，来人正是冯永业的贴身女秘书。
女秘书穿着银灰色职业套装，包臀的套裙下，是包裹着肉色丝袜的两条长腿，以及赤着的双足。那双标志性的黑漆红底高跟鞋，被她提在手里。
难怪她刚才上楼时脚步声那么轻。
“你怎么约在这种地方？”女秘书皱眉打量房屋。
“这个片区的富人搞垄断，宁愿房子空置也不降价出租。楼里很多房子都是空的，没人住，有人住的这时间也在上班，没人会看见我们碰面。”小不点不得不解释一番，安抚对方。
“你要的材料，我带来了。”女秘书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面，踢到小不点身前。
小不点蹲下身，打开袋子检查。
“你要这些材料做什么？打算自己制造假疫苗放到永夜制药的仓库吗？”女秘书一直站在门口，刻意与小不点保持距离。
显然，她仍旧不太信任小不点。
“不，那样太多破绽了，容易弄巧成拙。”小不点摇摇头，站起来，走到窗边，指向窗外远方的水厂，“我的目标是那个。”
“水厂？”女秘书趋前两步，皱眉望向窗外。
“我打算来一招【引蛇出洞】。”小不点露出自信的笑容，“我要炼成一定量的药粉，偷偷放入开往 E3聚居区的运水车内。这些药粉能够快速溶于水，人喝了后会产生幻觉，浑身无力。”
“就算你把 E3区所有居民都迷倒了，又能怎样？”女秘书仍没听明白他的策略。
“普通居民肯定扛不住我的药，但暗中看守假疫苗仓库的，绝不会是普通人，守卫里甚至可能有炼金术师。我的药迷不倒他们。一旦 E3区的居民大量迷倒，我再弄点动静带节奏，守卫肯定以为炼金局派人来突击搜查。这时候，他们肯定会转移假疫苗，暴露……”
“你只要暗中观察，自然就能知道假疫苗仓库藏在哪栋屠宰场里！”女秘书恍然大悟。
小不点含笑点点头。
“不过，你不是记者吗？”女秘书又兴起新的疑问，“你怎么会炼金术？”
在地下城居民看来，炼金术是一门有门槛、受管制、回报丰厚的学科，而炼金术师又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一个人如果懂得炼金术，肯定会去当炼金术师，没可能跑去当记者。
“自学的，半桶水。”小不点随口敷衍。
“自学炼金术？你没开玩笑吧？天才啊！”女秘书眼里忍不住露出惊讶与崇拜。
小不点笑了笑，没回答，从背包取出天平与砝码，将所有材料精确配重，分成四堆。其中一堆是制药原料，另外三堆是颜色各异的粉末，幽绿，蔚蓝，桃红。
接着，他又从背包取出一小瓶墨水。
小不点先把幽绿色粉末放入瓶中，搅拌均匀，再加入蔚蓝色粉末，再搅拌，最后加入桃红色粉末。粉末与墨水混杂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眨眼间，瓶内墨水蜕变成金灿灿的液体，袅袅白烟由瓶口冒出。
女秘书站在一侧旁观，没有打扰小不点。
小不点指尖蘸上金色墨水，半蹲在客厅中央，指尖触碰地面，没有一丝犹豫。圆润流畅的金色线条，在指尖下犹如彩虹划过天际，画出一道弧线。
小不点原地转圈，手指随身体转动，手臂稳定如磐石，动作精确如圆规。指尖最后回到起始点，金色线条构成完美的圆。
手指伸入瓶内，蘸上新的金色墨水，小不点开始在圆内描画花纹。
时间流逝，十分钟后，小不点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腕摆动，指尖勾下最后一笔，炼成阵画成。
就在这瞬间，金色墨水描画的炼成阵亮起一阵光芒，紧接着暗淡下去。
小不点放下墨水瓶，把剩下的那堆制药原料放入炼成阵中心。
他半蹲在炼成阵外，双手按地，双掌按在炼成阵最外层的圆圈上，闭上眼，摒除杂念，全神贯注于双掌。
“噗噗！”
“噗噗！”
静谧的房屋内，小不点能清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血脉流转，经由双掌与炼成阵相通。
光芒绽放。
炼成阵亮起剧烈的光，将整个客厅照得纤毫毕现，犹如摄影机爆发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