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交给您的那份受害孩童名单，里面就有她女儿的名字，叫‘赵贞恩’。她现在在 E1 区经营一间古书店，同时照顾着十几个因疫苗变成残疾的孩子。
“您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说到这里，小不点故意停下来，不说出赵海恩的住址。
这是个小小的测试，测试李清泉是不是对初恋余情未了。
然而，李清泉并没有追问赵海恩的信息，而是轻笑道：“新闻理想……”
“有什么好笑的吗？”小不点问。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听见这个词，你突然提起来，有些感触罢了。”李清泉放下水杯，竖起一根手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李局长请讲。”
“你只是个实习记者，我就算跟你合作，你能在《光辉日报》上替我说话吗？永夜制药等医药公司是光辉报社的大广告商，你写报道支持我，报社会刊登吗？”
“李局长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小不点打了个响指，“实话说，我已经打算离开光辉报社，去一家新报社。”
“哪家报社？”
“孺子牛报社。”
“这家报社发行的是哪份报纸？”李清泉皱眉。
“《孺子牛周报》。”
李清泉不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知道对方心里有疑虑，小不点主动解释：“这是一份很少人看的小报……”
小不点如实说出《孺子牛周报》的经营状况，没有丝毫隐瞒。他知道，李清泉这样的人精，事后肯定会派人调查，自己现在撒谎掩饰，后面被揭穿，只会失去对方的信任。
既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如实相告。
“孺子牛报社的老板兼主编，是一位记者界的前辈，叫‘耿直’。他曾经在光辉报社工作，因为看不惯新闻行业里的种种黑暗，离职创办了孺子牛报社。”小不点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位耿直记者，也是位有新闻理想的记者？”李清泉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小不点知道，李清泉嘴巴在调侃，其实是心里觉得自己不靠谱。
“他确实有新闻理想。”小不点鼓舌游说，“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会被永夜制药等医药公司收买。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信赖。”
“不，我不是质疑他的品德。”李清泉摇摇头，“你刚刚说了，他的报纸很少人看。这样一份报纸，怎么替我发声？怎么替我说话？需知道，影响力的基础是销量。一份很少人看的报纸，怎么帮我与医药公司打舆论战？”
这连串反问没有问住小不点，他侃侃而谈：
“所以才需要合作。
“李局长您坐在这个位子，一定接触到很多秘辛。无论是官场的，还是药物炼成行业的，您只要时不时透露一两个秘辛给我们。
“那就是独家新闻，分分钟引爆舆论。
“知名度打响了，自然就有更多人来买我们的报纸，读我们的报纸。到时候洛阳纸贵，销量上去了，影响力也就跟着上去了。”
李清泉哈哈大笑：“合着还得我帮你们办报纸啊～”
小不点微笑道：
“这是互惠互利。
“现在的大报纸、大报社都被各个利益集团盯着，我们如果在那上面写报道发声，很容易就会被掐住喉咙。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从不受关注的小报纸、小报社着手，反而更容易打开一片新天地，在舆论场里形成一股新声音。”
风起于青萍之末，出自战国末期文学家宋玉的《风赋》。原句是，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泰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
原句的意思，是风从地上产生，开始时先在青萍草头上轻轻飞旋，最后发展成劲猛彪悍的大风。后来用这句话来比喻大影响、大思潮发源于微细不易察觉之处。
浪成于微澜之间，是后人参照前一句仿写的对偶句。［附注1］
这句话虽然是来自现实的中国俗语，但由于无限世界的文化复制自现实，所以李清泉没有障碍就听懂了。
“哈哈哈，你可能不是个一流的记者，但你一定是个一流的说客。”李清泉看着小不点，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赏神色。
“李局长过奖了。”小不点微笑以对。
“咯咯咯。”就在这时，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打断两人对话。
“进来。”李清泉向门外说了声。
齐秘书开门进来，躬身提醒：“李局，五分钟后您有个会。”
李清泉点点头，示意自己记得。
齐秘书退出去，重新关上门。
“您接下来有会议，我也不耽搁您了。”小不点抢先说道，“合不合作，您的态度是……”
李清泉站起来，向小不点伸出手。
小不点面露笑容，与李清泉伸手相握。
“合作愉快。”小不点笑道。
“你是个很特别的记者。”李清泉也笑了，随即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小不点心里默数一下，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李清泉解释，“第一次见面在接待大厅告诉你的那个电话，是工作电话，下班后我一般关机。这个私人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着，只有少数人知道。”
小不点点点头，将电话号码存进头脑里的记忆库。
“你们副社长的动向，你要随时盯着。他一旦有所行动，第一时间通知我。”看见小不点转身离开，李清泉补了一句。
“来了！”小不点心里笑道，“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他还是关心赵海恩的。”
小不点扭头微笑道：“李局长放心，我会盯紧副社长和他手底下的人。”
离开炼金局，小不点在附近书报亭买了几份市面最畅销的大报，夹在腋下，搭乘电车，前往孺子牛报社。
在炼金局与李清泉聊了那么久，现在这个点已经过了早高峰，该上班的都上班了，车厢里没什么人。
小不点找了个空位坐下，一份份报纸迅速翻了一遍。
头版新闻分成两派，有的是娱乐报道，某个小不点不认识的明星出轨，被八卦记者拍到劲爆照片；有两份报纸则是把昨夜 E2 区的帮派屠杀放在头版，占据版面一半的血腥分尸照片触目惊心。
时事评论版块的主角依旧是药物炼成行业的改革。
但是，无论哪份报纸，都没有提到皮特·兰尼斯的死亡，可能是兰尼斯家族封锁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