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里，楼上楼下都响起纷纷攘攘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记者们离开座位，出门下楼。
行政部控制了电梯，给报社高层下楼使用，普通员工只能走楼梯。
下到六楼，前台的柜台已经挪开，放在角落，腾出来一大片空间。行政部的员工全员到齐，正在指挥各部门排队站好。
光辉报社不是大报社，员工不算特别多，但六楼空间也不是特别大，全部员工挤在这里，简直是沙丁鱼罐头，有的人甚至只能站在楼梯间里面。
小不点挤到记者部的队伍，排在末尾，踮起脚，伸长脖子，依旧望不见前面的状况。
没办法，与其他人比，他的身高并不出众。
人挤人，即使六楼的通风系统调到最大功率，空气仍然迅速变浑浊，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行政部不知从哪搬来数个低矮台子，拼起来，摆在人群最前方。
副社长与三位高层站上台，神情严肃，但眼神透着迷茫。看样子，他们也不知道陈社长葫芦里卖什么药，要宣布什么事。
台下，各个部门的员工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叮！”
所有人回头看去，电梯门向两侧敞开。
锃亮的皮鞋跨出电梯，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走动间露出的崭新白袜，熨烫出裤线的西裤，紧勒在腰间的漆黑皮带，洁白的衬衫，光鲜的西装外套。
万众瞩目下，陈社长沿着人群中间空出的道路，向台上走去。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上次在主编办公室见面时还是半白的头发，这一次看见，已近乎全白。
“肃静！有请社长上台讲话！大家鼓掌欢迎！”伊琳娜朗声说道。
一瞬间，小不点有种学校周一升旗开大会的感觉。
陈社长眯着双眼，犹如狩猎的老狐狸，不动声色打量着台下所有人。满是老茧的双手整理一下深棕色领带，左手食指与中指由于长期夹烟，被熏得泛黄。
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收敛，人人屏息静气。
“各位同僚，”陈社长扫视台下所有人，“今天我要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一朵看不见的乌云，压在所有人心头。
陈社长接着说下去：
“前段时间，我们失去了一位珍贵的同僚。他的离去，令我们心中悲痛，令记者部失去一位英明的领导，也令主编之位空缺，群龙无首。
“军，不可一日无帅；国，不可一日无君。
“经过再三思虑，以及慎重抉择，我选中一位同僚来继续领导记者部，继续做出更多优秀报道，继续发扬我们报社的优良传统。”
小不点听得眉头紧皱，心里忍不住吐槽：
“这陈社长小学语文不及格吧～
“说话既不书面，也不口语，还乱用成语和比喻。一个记者部主编的破职位，竟然敢比喻成国君之位。真的搞笑～
“难怪之前汉森说，报社里很多人不服集团空降的陈社长。就这语文水平，在靠文字吃饭的报社里，有人不服他太正常了。”
台上，站在陈社长身后当背景板的四位高层神情各异，唯独副社长脸色铁青，仿佛被人突然敲了一记闷棍。
图穷匕见，陈社长高声宣布：
“他就是——汉森·格林！”
仿佛一道雷霆从乌云劈下，劈碎六楼原本死寂的气氛。
再一次，所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到处扫视，寻找汉森的身影。
小不点伸长脖子，踮脚望向队伍前面，只望见涌动的人头。回想起来，自己下楼的时候，汉森还待在座位，而自己来到六楼后，一直没看见汉森下来。
汉森去哪了？
“叮！”
所有人回头看去，电梯门再次向两侧敞开。
锃亮的皮鞋跨出电梯，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走动间露出的崭新白袜，熨烫出裤线的西裤，紧勒在腰间的漆黑皮带，洁白的衬衫，光鲜的西装外套。
万众瞩目下，汉森沿着人群中间空出的道路，向台上走去。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掩不住的惊诧。
“这是干啥？”小不点心里纳闷，“玩 cosplay 呢？”
汉森现在身上的着装，与今天随性舒适的打扮完全不同，怕不是刚才躲厕所里换衣服了。上午仍是t恤配运动裤，这会儿就成了西装配皮鞋，还穿得跟陈社长一模一样。
这模样，摆明了告诉所有人——
他汉森，从今往后就跟陈社长穿一条裤子。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声犹如沸腾的海洋。
“汉森竟然成了社长的人！”
“社长为了不让老唐当主编，也是拼了！”
“这下子，陈社长与副社长彻底掰面儿了。”［附注1］
“老唐去哪了？怎么不见人？”
“老唐出去跑新闻，这会儿他要是在，那表情就精彩了～”
“……”
唐记者最近经常往外跑，很少时间待在报社里。今天他应该是去聚居区追查李清泉的初恋女友，还带上了杰克和恩尼斯。
陈社长也是心机重，趁着唐记者外出，突然当众宣布下一任主编。唐记者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回来，事情已成定局，心里不服也没办法。
唯一的机会，就是副社长站出来当众反对。
然而小不点望向台上，副社长只是一脸铁青，咬着牙一言不发。
汉森走上台，与陈社长双手紧握，随后站到最前面，伸手从内袋掏出一张信纸。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纸，似乎在故意拖长时间，享受登上主编宝座的虚荣。
“这是早有预谋啊～”小不点心里感慨，“汉森连升职感言都准备好了。”
汉森轻咳两声，对着信纸，声情并茂发表升职感言。
这时候，下班时间已到，台下的人没几个有心思听他讲废话。议论声已经不是窃窃私语，而是大声闲聊。
小不点转身想溜号，结果发现行政部的人像督战队一样，站在所有人最后盯着。好几个溜号的员工，都被行政部的人抓了回来。［附注2］
足足煎熬了半小时，汉森才慢条斯理念完升职感言。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汉森成为记者部新一任主编！”
在陈社长鼓动下，所有人以一通混杂凌乱的掌声，结束了这场升职大戏。
戏虽然落幕，但正副社长的斗争，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