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超峰，到你了。”值班护士终于通知小不点就诊。
走进就诊室，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桌子后，态度殷勤，请小不点坐下。医生一边翻阅小不点刚才填写的表格，一边嘘寒问暖。
医生不仅询问失眠的症状，还关心身体其它部位有没有不舒服。
问诊足足持续半个小时，医生才断症开药。
“医生，我这是什么病？”
“没什么大碍，失眠而已。”医生宽慰小不点，“地下城里很多人都有失眠症，红日一直在头顶亮着，很容易打乱生物钟。有点像以前人类还住在地面的时候，习惯了日出日落，到了极地就容易失眠。”
医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但角度关系，小不点只能看见显示器背面，看不见医生在系统里开什么药。
“那我要吃些什么药？”
“我给你开点褪黑素，能够帮助你入睡。”
小不点人傻了。
走这么一大套流程，花了更多钱，耗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跟自己去药店买药一个样。
“晚上尽量别熬夜，去买那种遮光窗帘，睡觉的时候拉上，别让红日的光照进卧室。”医生以为小不点是地下城居民，不知道他住在聚居区，一天到晚外面都是黑的。
“老子用得着你教～”
小不点腹诽，嘴上懒得耗时间掰扯了，说声“谢谢医生”走出就诊室，也不去药房拿药，径直走向医院大门口。
到了大门口，小不点扫视远近。
之前被赶走的那个医闹大叔蹲在对面马路牙子上，目光不停瞟向医院这边。
医院这边，数名保安守在大门口，一直盯着医闹大叔，提防他又冲进医院闹事。
小不点走过去，在医闹大叔身旁蹲下。
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沾满尘土的深蓝工装裤，汗水浸透泛黄的t恤，长期暴晒的黝黑脸庞，岁月之斧凿出的皱纹，油腻板结的棕发，以及一双闪烁着不屈光芒的眸子。
大叔这身打扮，一看就不是从事光鲜职业的。
“叔，怎么称呼？”小不点主动打招呼。
“干啥？”医闹大叔一脸戒备地瞅着小不点。
小不点掏出名片递过去。
“汉森，光辉日报，高级记者。”医闹大叔读出名片上的字。
由于担心对方小瞧实习记者，小不点再次借用汉森的名片，没有报出真实身份。
“我刚刚在医院里，听到你喊，你孩子打疫苗之后出了事？”小不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谁知道，医闹大叔发现小不点是记者，瞬间放下戒备。
大叔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来：
“三个月前，俺媳妇给俺生了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
“生下来那天，医院就给俺孩子打了卡介苗和乙肝疫苗。后来满月，医院又给俺孩子打了第二次乙肝疫苗。
“过了一个星期，俺孩子就开始时不时抽搐，带来医院看，医生说没什么事。
“过了一个月，俺孩子开始呕吐，两只眼珠子往上翻，脸上和身上发青。俺和媳妇吓坏了，赶紧送来医院抢救，病历俺现在还留着。”
说着，大叔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病历，翻到某一页给小不点看。
病历上写着——
“继而呼吸暂停，微弱，面色灰白，频繁惊厥，发作时面肌颤动，口角抽动……”
大叔接着说下去：
“医生治了十一天，还是治不好，俺孩子还是抽搐，还是呼吸困难。
“医院那时候的诊断是——吸入性肺炎伴中毒性脑病。
“后面一直住院，住了三十多天，能做的检查全做了，但医生就是找不到病因，让俺们带孩子出院回家。
“这时候，医院的诊断变成了——癫痫，多发性部分运动性发作，部分性发作持续状态，遗传代谢病。”
大叔滔滔不绝，小不点越听越心惊。
与大叔孩子一样，经历过“接种疫苗——抽搐、发烧等——救治——诊断不明”的孩子，在地下城竟然有 11 个，其中两个孩子甚至死了。
说到最后，医闹大叔从怀里摸出一份皱巴巴的名单：
赵贞恩，女，2 岁，目前不哭、不闹、不笑、不玩、不说、不会走路，像个植物人一样。
小田切悟，男，8 岁，目前会不定时抽风。
河山澈平，男，5 岁，医院诊断为脑萎缩。
许晨，男，4 岁，目前后遗症癫痫。
乔尔· 莉莉丝，女，10 岁，目前咬字不清，动作怪异，手、脚、头部常常不自觉抽动。
李姬珍，女，3 岁，目前留下肢体活动困难后遗症。
韩高慧，女，12 岁，目前后遗症紫癜性慢性肾炎。
明世彬，男，17 岁，目前后遗症头痛，时不时地发作，怕异味刺激。
尼娜· 伊万诺夫娜，女，16 岁，目前后遗症癫痫。
弗朗索瓦· 马丹，男，8 岁，已死亡。
尼基塔· 伊万诺娃，女，2 岁，已死亡。
死前不久，弗朗索瓦· 马丹与尼基塔· 伊万诺娃都被狗咬伤，都接种了狂犬病疫苗，且都是接种第四针次后，出现发烧、抽搐、呕吐等症状。两孩子都因治疗无效死亡，医院给出的诊断结论都是“病毒性脑炎”。
……
看完名单，听完医闹大叔的阐述，小不点记起第一天去报社上班，那份匿名举报材料里有封信，信里说永夜制药的疫苗有问题，其中就包括乙肝疫苗和狂犬病疫苗。
“这些孩子全都打过疫苗？”小不点拿着名单，感觉手里沉甸甸。
医闹大叔沉重地点点头。
“打的哪家药厂的疫苗？”小不点追问。
“这个……”医闹大叔挠挠头，“俺不知道，反正都是在医院打疫苗，出了事，肯定是医院的问题。”
小不点心知这里面水很深，多半是永夜制药的疫苗出了问题，但大叔看起来没什么文化，一时间很难跟他解释。
另外，大叔如果得知是永夜制药害死自己孩子，去找冯永业麻烦，估计会后背中枪“自杀”而死，还是没有目击证人那种。
思来想去，小不点决定暂时不跟大叔说永夜制药的事。
“这份名单能给我吗？”一会正好要见李清泉，小不点打算把名单交给他。
“可以，你拿着吧。”大叔诚恳地看着小不点，“记得帮俺和名单上的孩子讨个公道。”
“一定。”小不点郑重承诺，“叔你住哪啊？后面有消息怎么通知你？”
“孩子死了后，媳妇跟俺离婚了。俺现在没家了，平时在各个工地打散工，到处跑。”大叔掏出一支脏兮兮的圆珠笔，在名单背面写下名字和一串数字，“这是俺电话，找俺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
小不点接过名单，瞧了眼，大叔的名字叫——黄明亮。
他将名单折起来，珍而重之放入怀里，与大叔挥手告别。
到隔壁街取回面包车之后，小不点前往炼金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