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点点头，笑道：“只不过，我的手法根本不是镜面穿梭。”
杨韬没好气地说道：“别卖关子了。”
老邢看了看手表，揭开碟子，方便面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走，边吃边聊。”老邢递给杨韬一碗面，自己端着一碗，来到饭厅坐下。
左手握住筷子挑起面条，老邢吹了两口气，“嗦嗦嗦”将面条吸入嘴里。
“还记得超峰带你去见老莫那天，老莫在商场里表演的魔术吗？”老邢含糊地问道。
杨韬点点头，突然间想通了一切，豁然开朗。
“你的手法，就是那个移形换位的魔术！”杨韬瞪着老邢。
“点拨一下就想通了，不愧是当年的十佳人民警察，思维敏捷。”老邢咽下嘴里的面条，用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第一次见面，老莫表演过一个魔术。
他将一面镜子，以及彭梦玲附身的麻雀，分别放进左右两侧的鸟笼。盖上布遮挡观众视线之后，他用镜面穿梭把麻雀转移到右侧笼子，再操控左侧笼子里的蚊子傀儡，与镜子互换位置，完成魔术。
这背后，除了镜面穿梭，老莫还用了【傀儡戏】这个技能。它能够让召唤师与自己操控的傀儡互换位置。
老莫当时在俱乐部，已经详细解释过，杨韬却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难怪他会说，你看不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在看。
“难怪那时候凶手报警，警察赶去俱乐部搜查，老莫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原来是你给他通风报信！”杨韬恍然大悟，“所以说，老莫其实是你的傀儡？”
吃完面，老邢端起碗，将面汤“咕噜咕噜”一饮而尽，舒服地长叹一声。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道：
“是，也不是。
“他是他，我是我。老莫是老莫，老邢是老邢。老莫可以是魔术师，老邢也可以是魔术师。老莫可以不是魔术师，老邢也可以不是魔术师。
“魔术师只是个身份。
“需要谁是魔术师，谁就是魔术师。”
杨韬又问：“你与老莫，共用魔术师这个身份？”
老邢点头道：
“没错。魔术的最后一步，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当老莫与你们的配合，逼出凶手那张名为【言出法随】的底牌，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向我们倾斜。等到凶手杀死老莫，杀死你，杀死梦玲并烧掉尸体，他终于松懈。
“我安排了木头假人在工业区外面鸣响警笛，逼迫凶手不能原地休息，只能转移去其它地方。看到他因为虚弱露出破绽，才突然出手，一击置他于死地。”
杨韬疑惑道：“言出法随？”
老邢解释道：“就是凶手吟唱诗词句子就会发动某些效果的能力。你死了之后，凶手自言自语的时候，把这个能力称作【言出法随】。”
杨韬连面都顾不上吃，不解道：“我当召唤师没多久，不了解技能信息，所以不知道【傀儡戏】可以互换位置。可凶手与你实力相近，肯定当了召唤师很久，怎么会想不到？”
老邢指了指面碗，提醒杨韬吃面，说道：
“面都快坨了，快吃吧。
“凶手想不到，不是他不知道【傀儡戏】的技能信息，而是他没有真正在看。
“举个例子吧，你看过一部叫《致命魔术》的电影吗？”
杨韬反问：“是诺兰拍的那部好莱坞电影？”
老邢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那部电影的故事主线，从头到尾就围绕一个移形换位的魔术。
“男一号有个替身，长得一模一样，举止神态都像复印机印出来一样。他与替身合作，表演移形换位的魔术，他在这里消失，眨眼间替身又在那里出现，看起来就像瞬移一样，很吸引观众。
“男二号看了这个魔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不相信男一号有替身，因为他曾经开枪打没了男一号的小拇指，而替身同样没有小拇指。他不相信会有替身为了表演魔术而自断手指，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为了魔术牺牲到这个地步。
“但男一号和他的替身，正是这样的人。
“男一号与替身共用一个身份。魔术上，他们轮流上台接受观众掌声。生活里，他们爱着不同的女人，都只有一半时间与爱人相处。一个人受了伤，另一个人也要添上同样的伤痕。
“正是这种超凡的牺牲，才造就伟大的魔术。”
杨韬听明白了，魔术不只是台上表演的那几分钟，更是生活里的时时刻刻。
“你和老莫，谁才是本体，谁才是傀儡？”杨韬问。
“是本体又如何？是傀儡又如何？”老邢反问，“男一号和替身，谁才是主角？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魔术，重要的是成就精彩魔术做出的牺牲。”
“你这场魔术确实很精彩，可观众都死光了，再精彩又有什么用。”杨韬摇头失笑。
“谁说他们死光了？”老邢咧嘴一笑，向杨韬招招手，“跟我过来。”
杨韬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面，跟在老邢身后，走进一间卧室。
卧室靠墙处有张大床，软和的被褥上，躺着一只麻雀和三只猫，全都在熟睡。
“彭梦玲？”杨韬凑过去，抚摸麻雀身上柔软的羽毛。
“是她。”老邢点点头，“旁边那三只野猫，黑猫是邓凯，白猫是方丞丞，毛色斑驳的是小不点。你们战斗的时候，我一直藏在暗处。每当凶手杀掉一个人，我就将死者的灵魂转移到附近动物的身体里。正好工业区里聚集了不少野猫，我就把他们塞入猫咪体内。”
“就像当初彭梦玲变成麻雀那样？”杨韬追问。
“是。”
“老莫呢？”
老邢沉默了。
“老莫……不能复活了？”
老邢长叹一声，唏嘘道：
“凶手杀死老莫的时候，盯得太紧，我没有找到机会转移老莫的灵魂。
“如果我当时强行转移，一定会被凶手发现。凶手有了防备，后面我再想要杀他，几乎不可能。这样不仅浪费了老莫的牺牲，甚至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前面有一点你说错了，凶手的实力不是与我相近，是远超于我。凶手那个【言出法随】的能力，应该副作用很大，他使用后很虚弱，不然我不可能突袭成功。
“我这辈子最伟大、最精彩的魔术，已经结束了。”
杨韬皱起眉头，不解道：“凶手杀梦玲的时候，虽然我死了没看到，但应该盯得更紧吧？你怎么又能够转移灵魂？”
老邢脸色沉重，摇头道：“我没有转移彭梦玲的灵魂，是她被杀死之后，自动附身到原来那只麻雀体内。梦玲很特别，她的身世肯定藏着些我们不知道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