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韬假装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哦？那真相是什么样？”
方丞丞看了看办公室门口，压低声音，说道：
“是私生饭推梦玲下楼的！”
“私生饭？”杨韬感觉这名称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意思。
方丞丞低声解释道：
“就是那种追星追到走火入魔的狂热粉丝，跟踪，偷拍，发骚扰信息……各种无下限的行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出。”
杨韬想起来了，自己以前在一些娱乐八卦里看见过“私生饭”这个词，没想到这次在现实生活里碰到了。
“再怎么无下限，会到杀人的地步吗？”杨韬不太相信。
方丞丞摇头叹息道：
“你不在这一行，不了解私生饭有多可怕。”
杨韬挠挠头，追问道：
“我确实不太了解娱乐行业。
“按理说，粉丝不应该呵护偶像，亲亲抱抱举高高吗？怎么会去伤害偶像呢？”
方丞丞眼神迷离，看着自己交缠的十指，喃喃道：
“爱，一旦太过浓烈，就会变成操控。
“谈恋爱，你会想掌控对方的朋友圈、聊天记录甚至是钱包。
“当了父母，你会想掌控孩子的一切，包括梦想。就譬如我妈，一直想让我考公务员，或者当老师，稳定，假期多，旱涝保收。
“粉丝爱偶像，又何尝不是这样？
“你会收藏偶像的照片、海报或各种周边，会关注与他有关的新闻消息，会追踪他的行程，会渴望知道他的一切。
“当经纪公司给偶像的资源不够好，你会骂；
“当偶像接不到好的广告，你会去超话签到，去给他打榜，去为他刷数据，甚至真金白银去买他代言的产品，就是想要大品牌看见他，觉得他的粉丝有消费能力；
“偶像拍戏，你会不允许他拍吻戏、拍床戏，如果合作的演员不合你意，你甚至会一哭二闹三抵制，直至片方更换合你意的演员；
“甚至连偶像本人，如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符合粉丝的幻想，一样会挨骂，会被粉丝脱粉回踩，各种数落各种贬低……”
方丞丞抬起头，看着杨韬眼睛，苦笑道：
“我说的这些，很多都不算违法，但是，不可怕吗？”
杨韬与她对视，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这么可怕，为什么还要当偶像呢？”
方丞丞长叹一声，答道：
“这是我的梦想，小时候看见明星在舞台上……”
“救命啊！”办公室外，突然间响起叫声，由远及近。
杨韬蹦了起来，两步冲到门口，拉开办公室大门。
“救命啊！”一名员工惊叫着，从办公室门前跑过。
杨韬伸手抓住员工胳膊，问道：
“发生什么事？”
员工看见陌生面孔，愣了一下，发现杨韬是从刘玲办公室出来，欲言又止。
这时候，走廊尽头的会议室打开门，刘玲走出来，皱眉道：
“刚刚谁在喊？发生什么事？”
员工看见刘玲，压下因奔跑而喘息的呼吸，答道：
“刘姐，美琪她刚刚练舞，练着练着突然口吐白沫，好吓人。你快去看看。”
会议室里走出来三四名高管，刘玲低声与他们说了两句。
一名面容和善的女高管大手一挥，说道：
“别磨叽了，下去看看。”
员工连忙走在前面带路，往 36 层的练舞房走去。
“走楼梯，别等电梯了。”和善女高管命令道。
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刘玲把杨韬、方丞丞推回房间里，叮嘱道：“待在办公室里，别乱跑，我等会回来。”
员工带着数名高管下到 36 层，来到其中一间练舞房。
房门口挤满了人，有员工，也有原本在其它房间练舞的偶像或练习生，一个个探头探脑往练舞房里面张望，窃窃私语。
走在前面的员工一边挤开人群，为跟在身后的高管开路，一边喊道：
“老板来了！别挡住门口，让一让，让一让！”
原来，那名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不是高管，而是华乐娱乐公司的老板兼创始人——陈乐。
练舞房与平常的舞蹈教室没什么区别，四面墙壁镶满镜子，还有一圈扶手。名叫“美琪”的少女偶像躺在地板上，披头散发，口吐白沫。
美琪身旁围着两名员工，无论怎么呼喊，她都双眼失神，没有回答，似乎昏迷了。
陈乐在少女偶像身旁蹲下，眉头皱成“川”字，问道：
“发生什么事？美琪怎么会这样？”
之前带路的员工回答道：
“我们也不清楚，本来在练舞，美琪好好地，突然捂住肚子，嘴里吐出来白沫子，看起来好吓人。我们问她话，她又答不上来，没一会就晕过去了。”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挤开人群，排众而出，走到美琪身旁，捏开她嘴巴查看。
刘玲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自己叮嘱待在办公室里的杨韬！
杨韬抬起头看向带路员工，问道：
“她的水杯在哪里？或者练舞期间有没有喝什么饮料？”
带路员工指向墙角，那里有一堆饮料，裹着塑封，其中一瓶孤零零放在地板上，明显拧开瓶盖喝过。
杨韬走过去，拿起饮料瓶，看见瓶身标注着“能量饮料”，晃了晃，还剩大半瓶。
杨韬拧开瓶盖闻了闻，又往手掌上倒出来一点，伸出舌尖舔了舔。
“啊呸！”
杨韬吐出“能量饮料”，走回美琪身旁，手指搭在她手腕处号脉。
“怎么样？什么情况？”刘玲没时间追究杨韬私自跑下来的事情，优先关心美琪的状况。
整个练舞房的人看着杨韬一顿操作，都默认他懂行，目光全部盯着他。
杨韬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语气极其肯定地答道：
“是氯化贝中毒。
“恶心、呕吐、呼吸困难、心率失常……都是氯化贝中毒的症状。赶紧叫救护车，这玩意 0.8 克就能吃死人，要尽快送去医院催吐洗胃。”
另一名员工说道：“已经打过电话了，救护车正在过来。”
刘玲有点怀疑，质疑道：
“你确定？会不会只是吃坏肚子？
“这什么氯化贝是化学品吧？化学品有这么容易弄到吗？而且化学品一般都很难闻，加入饮料里不可能察觉不到吧？美琪怎么还会喝下去？”
“你吃坏肚子是这个样子的吗？”杨韬一句反问就噎住刘玲，令她说不出话来。
杨韬指着那瓶饮料，解释道：
“氯化贝一般用在电子、仪表和冶金等行业，不是管制品，有心的话，不难弄到手。这玩意味道苦咸，易溶于水。
“下毒的人很聪明，放在能量饮料里面。能量饮料的味道本就有点怪，加上氯化贝放的份量不多，味道不是很强烈，没戒心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并不奇怪。”
听完这介绍，练舞房里响起一片吸凉气的呼息声，人人后背冒冷汗。
陈乐和善的面容变得威严，扫视房内众人，质问道：
“这堆饮料是谁买回来的？”
人群鸦雀无声，你眼看我眼，没人说话。
过了会，只有一名员工弱弱地回答：
“那堆饮料，是美琪粉丝送过来的。”
杨韬看向挤在人群里的方丞丞，说道：
“私生饭，果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