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凯回忆道：“ni xiàng 武器？”
韩秀浩挠挠头，迟疑道：“好像是这个，当时状况太紧张，我没注意，而且美智子当时在车外面，听不太清楚她说话。”
“她当时看见我使用【定式-镇神头】技能，好像很惊讶，问我是不是什么 ni xiàng 武器。‘武器’这个词我确定，但 ni xiàng 我不确定是哪两个字。”杨韬点点头，肯定邓凯的记忆。
“拟像是系统翻译给我们听的发音，美智子当时其实说的是英文——Simulacra．”小不点纠正其他队友。
“Simulacra 是什么？”韩秀浩问。
“假象？幻影？模拟物？”邓凯的英语水平不错，立刻说出这个单词对应的中文意思。
“确实是这些意思。”小不点认同邓凯，补充道，“但我觉得，美智子口中的 Simulacra 更可能是指——拟像。”
“拟像是什么？幻象吗？”
“拟像，是鲍德里亚提出的一个概念。鲍德里亚认为，当代社会是由大众媒介营造的仿真社会；传媒的推波助澜，加速了人类从现代生产领域向后现代拟像社会的堕落。”
“鲍德里亚又是谁？”韩秀浩追问。
“法国的一位作家、哲学家兼社会学家。”小不点给三名队友解释，“拟像理论在我看来，是他最重要的理论。”
“你是读哲学的吗？这都知道。”韩秀浩一脸惊讶地望向铁架床上铺。
“我只是刚好读过他的书。”小不点谦虚道。
“你小子想说啥，别卖关子了。”杨韬打了个哈欠。
“你刚刚说的什么 Simulacra、什么‘拟像’，我还是没听懂。”邓凯皱起眉头，明显被这个哲学概念搞得头大。
小不点琢磨一会，解释道：
“唔，要解释拟像理论还挺复杂的……
“拿球鞋来举例子，一开始人们买球鞋，看的是价格，是质量，是商品本身；
“后来人们买球鞋，开始跟着球星走，买球星穿的鞋、代言的鞋；
“再后来，某些品牌的球鞋成了符号，人们买球鞋是为了收藏，为了炒鞋。这时候的正牌球鞋，质量甚至不如莆田的冒牌鞋。
“反映在广告上，就是所谓的‘后现代’。
“广告片里出现一堆或唯美、或酷炫的画面，但就是看不见球鞋。有时候甚至看完广告，你都不知道这个广告是卖什么商品。
“广告不再营销球鞋，而是营销生活方式，营销某个符号。”
邓凯听完解释，挠头道：“你这么说，感觉更像奢侈品。”
“bingo！”
小不点打了个响指，继续解释：
“奢侈品确实更能解释拟像理论。
“作为实物存在的商品，受限于原材料、设计、质量等因素，价值始终有限，价格有天花板。换句话说，很难赚取暴利。
“可如果将商品塑造成某个符号，标榜它代表某种生活方式，通过广告、明星代言、自媒体安利等方式向全世界营销，商品就可以脱离现实价值，定下高昂的价格。
“不过，这种作为符号的商品，仍然有限制。
“符号依然根植于现实，而人类几千年来凝结的文化符号有限，根本赶不上资本的消耗。
“时尚圈翻来覆去地复古，消费过去的文化符号，最后的结果，就是生产出来的奢侈品越来越空洞，越来越疲乏。
“为了摆脱困境，为了消费主义无休止进行下去，拟像诞生了。
“拟像，是符号的符号，是空中楼阁，是无本之木。
“当复古变得疲乏，时尚圈开始复刻。复古是消费过去的文化符号，而复刻，则是消费过去的经典商品。
“过去的某款包包受欢迎，被奉为经典，就从仓库里翻出来，换个色，打上 logo，重新上架销售。美其名曰，复刻。
“这些作为拟像的商品，理论上可以无限增值，不断抬高价格，赚取暴利。
“因此，当球鞋成为拟像，价格就可以不断炒高，似乎没有天花板。”
“我大概听明白了，但不太理解。”韩秀浩还是挠头，“这种非理性的消费，为什么那么多人上头呢？宝拉就很喜欢买大品牌的口红，光是正红色，就有十几支。我完全不能理解。”
小不点接着说道：
“我这么解释吧——
“在旧时代，封建贵族通过血统来区分贵贱。拥有某个血统的贵族，才可以穿某种颜色或款式的衣服，譬如皇帝才可以穿黄袍，绣五爪金龙。
“到了资本时代，富人转而用财富来区分贵贱。
“背的包多少钱、穿的衣服是不是名牌、穿的球鞋有没有大牌球星代言……衣食住行，甚至是手机等科技产品，都成为划分阶层的标识物。
“通过无处不在的广告、塑造偶像等手段，资本合理化这种贵贱的区分，进而植入普罗大众心中，并且包装成可供消费的商品，放在展柜里出售。
“打工人购买奢侈品，能够产生愉悦的幻觉，误以为自己与广告里的偶像一样，拥有了资本所营销的生活方式。
“购买者甚至会主动为奢侈品、为自己的消费行为辩解，理由可能是‘情怀’、‘品牌文化’、‘设计无价’、‘我自己开心就行’、‘这款商品拥有独一无二的体验’、‘这是科技与人文的结晶’……”[附注 1]
“这不就是说宝拉吗？”韩秀浩看了看其他队友，“别把这话告诉她啊。”
小不点哈哈一笑，继续说道：
“然而，这些购买者忽视了一个事实——生活方式往往是一整套的。
“奢侈品牌的高跟鞋走不了几步路，甚至水一泡就坏，是因为富人出门都是坐车、坐游艇、坐私人飞机；
“打工人穿这种鞋去逛街，只会让自己的脚受罪。
“一身名牌的富人，即使戴假表，也没几个人会怀疑；
“打工人背个真品名牌包挤地铁，不一定被鄙视，但一定会被无视。没人会认为他们拥有名牌包所宣扬的生活方式，但他们仍然会沉溺其中。”
邓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不解道：“可是，这与武器有什么关系？”
小不点苦笑道：“这方面我也想不通。”
“z z z Z Z Z……”密室里响起轻微的呼息声。
三名队友循声望去，杨韬倚靠在墙边睡着了。
从早上去园西警局报案，回旅馆遇刺，到亡命逃跑，四处求助，再到终于在密室这里落脚。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波折，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这时候看到杨韬酣睡，其他人也忍不住哈欠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