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区之间的交界处聚集了不少会所,塔底区的俊男美女在招徕顾客,而塔腰区的寂寞人士则过来“消费降级”,找个伴度过漫漫长夜。
这时候华灯初上,五光十色的霓虹映照着缤纷的会所招牌。
宣传单上的那家会所,在众多会所中鹤立鸡群。
会所把面向马路的建筑外立面,打造成一格格展览橱窗。橱窗内,一具具肉体做着各种表演,有的肢体挥洒翩翩起舞,有的在身体上作画,有的高声朗读台词,仿佛在演话剧。霓虹穿透玻璃折射进橱窗,荒诞,诱惑,光怪陆离。
彭梦玲飞到空中,寻找莎莉波娃的身影,发现她正在会所门前与两位姐妹闲聊。她们三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类似电子烟的设备,喷吐出淡紫色烟雾。
飞到三个人头顶,彭梦玲正想降落,却看见一名双手都是义肢的壮汉气冲冲走过来。
壮汉一张嘴就唾沫飞溅地咒骂:“臭野鸡!滚远点!别堵在门口挡着老子做生意!”
彭梦玲这才知道,莎莉波娃并不是会所里的小姐。
莎莉波娃与两位姐妹没说什么,挪动脚步,走到离会所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吞云吐雾,等待客人光顾。
“美丽的女士,我能邀请你在这明亮的星夜下散步吗?”杨韬走了过来。
“噢,杨,又是你。”莎莉波娃向两位姐妹打声招呼,挽起杨韬臂弯,往他家走去。
“原来你不在会所上班。”杨韬含蓄地说道。
“我要是在会所上班,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莎莉波娃白了杨韬一眼,“我站在门口,就是看准有的客人想进会所却不够钱。”
“哈哈哈……”杨韬用笑声掩饰尴尬,“会所不招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是他们的损失。”
“我不行。”莎莉波娃摇摇头,“我脾气太臭了,容易惹客人不高兴。想要进会所,必须得服务好,伶牙俐齿会撒娇,还要演技过关。”
“还要演技?”杨韬很惊讶。
“杨,你不会以为你们男人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吧?”莎莉波娃又白了杨韬一眼,“没有演技,怎么让你们爽快掏钱?”
“哈哈哈,你这样告诉我,就不怕我一会识破你在演戏,不愿意掏钱吗?”
“无所谓,就当作去你家借宿一晚,反正我已经存够了钱,准备离开塔底区。”莎莉波娃耸耸肩,语气中透出脱离苦海的轻松感。
“你要去哪里?”杨韬又一次惊讶。
“去塔腰区啊,没几个人想一辈子待在塔底区吧。”莎莉波娃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塔底区不好吗?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生病了还有人治,全都不用钱。”
莎莉波娃叹息一声,说道:
“没有这些的时候,我的确觉得这就是天堂,可当这些都实现了,我却感觉这里成了死气沉沉的地狱。
“没有人再挖空心思去钻研菜式,做各种美食取悦别人;
“没有人再殚精竭虑地熬夜写作、画画、开发游戏,去娱乐别人;
“没有人再能聚集一帮人拍出一部好看的电影,没了钱的约束,总有人拍到一半就撂挑子不干,也有人不满意剧情或戏份而退出……
“生活无忧之后,我终于可以尽情画画,可随着时间久了,我发现只能自娱自乐,画作摆在街上或发到网上都没人看、没人在意。我找不到画廊做展览,找不到人帮我营销,也没有几个人有兴致、有鉴赏水平来看我的画。
“最终,塔底区里只剩下那些与原始欲望有关的事情,才能吸引人,在这个沉闷的世界提供些许刺激。”
可能是即将离别,莎莉波娃今晚出奇地健谈。
彭梦玲旁听着,不由想到学生时期的自己。放暑假之前,自己总是构想,没了学业压力、考试压力,自己会做什么事、发展什么兴趣爱好;结果放完暑假,回过头一看,自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要么跟闺蜜逛街,要么躺沙发上玩手机。
如今的云霄市,就像是所有人永远放暑假,没了生活压力,大部分人失去动力,每天无所事事混日子。
“你会画画?”杨韬低下头,看向莎莉波娃挽着自己臂弯的手,那纤细的手指宛如清水洗净的白葱。
“杨,你知道的,我的手很灵巧。”莎莉波娃捏了捏杨韬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哈哈哈,你平时都喜欢画什么?人,物品,还是风景?”
“我画的都是农田景色。”
“能给我看看吗?”
“去我家吧。”莎莉波娃拉着杨韬转变方向。
星夜下,蚊子一团一团犹如乌云盘旋在人们头顶,这时候如果去公厕蹲坑,屁股会立刻多出几个包。路灯映照下,莎莉波娃挽着杨韬漫步于城市街道,亲密如恋人。两人影子随步伐时浓时淡,时长时短。
莎莉波娃的家,还是彭梦玲上次来时的样子。
房子的墙壁与天花板绘有壁画,农夫在一望无际的农田中耕作,袅袅炊烟自远方农舍冒出。侧面墙壁下,堆满了完成的画作,或是农夫在田间耕作,或是孩童奔跑嬉戏于田埂。
杨韬欣赏着壁画,问:“现在已经没有农民了吧?这些都是你想象的?”
“我爸爸以前是农民。”莎莉波娃痴痴地看着壁画中的农夫,似乎陷入回忆,“我小时候那会,自动化机械耕作还没有普及。”
杨韬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塔腰区吃的穿的住的都要花钱吧?你现在的收入,抵得住那么多花销吗?”
“离开塔底区,我就不会再去会所那里了。”莎莉波娃答道,“我的画被一位塔尖人看中,他雇我给他的花园画壁画,酬劳
塔,预付了 5000 塔。有了这份工作履历,我可以给塔腰区的商铺画画做装饰,维持以后的生活。”
“恭喜,有人愿意付大价钱,说明你画得好,你的画有价值。”杨韬夸赞道,“不过,你之前不是说,你的画发到网上都没人看吗?”
莎莉波娃苦笑道:“确实没人看,我是花光了积蓄在塔尖区一家画廊租了个位置,限时展出自己的画,有幸被塔尖人看中。实际上,那
塔酬劳不是我全拿的,还要分红给画廊老板。”
杨韬张嘴想问“塔尖区在哪”,又怕露馅,还是闭上了嘴。
莎莉波娃继续说道:
“ 塔,对我们来说是大价钱,对塔尖人来说只是零花钱。
“自动化机械普及之后,农民和工人都被时代淘汰了。唯一的赚钱路子,只剩下为塔尖人提供服务。塔尖人雇我画壁画,就像我们换桌面壁纸一样,不是我的画有价值,而是塔尖人看腻了之前的壁画,换一幅找点新鲜感。
“杨,你呢?有什么打算?打算一辈子待在塔底区吗?”
“待在哪里不重要,”杨韬答非所问,“重要的是与你在一起。”
“杨,你的嘴上功夫又进步了。”莎莉波娃脱下外套,露出曼妙身材。
“谢谢夸奖。”杨韬按住她脱衣服的手,“我想学画画,你可以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