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岭南市？”杨韬一脸纳闷，“那我们为什么会进入同一间电影院？”
小不点解释道：
“电影院的位置飘忽不定，似乎存在于时空的夹层之中。不同城市的召唤师，从不同的地方进入，最终却会聚集到同一间电影院。
“所以，召唤师不在同一座城市，其实是常态。听我师父说，召唤师来自世界各地，等级高一些之后，甚至会遇见外国人。”
杨韬又问：“那我们离开电影院的时候，推门出去，都是回到各自的城市里？”
“没错，从哪里来，就回到那里去。”小不点点点头，聊回之前的话题，“你既然当过警方卧底，怎么不说说警方是怎么做管理的？”
杨韬摇摇头：
“警方的管理方法，我们这破团队，学不会的。
“警察工资那么少，经常无偿加班，与罪犯搏斗还有可能牺牲。长期做这种工作，没点信念怎么行？
“我们这次所处的末日世界，人人自危。一旦遇到事情，每个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保全自己，哪会管他人死活。你看那个张恒，女友被咬了，立刻离得远远地。
“你要给这里的人培养信念，团结成一个集体，时间太短，很难做到。”
“明白了。”小不点答道，“这种情况下，要想一个月完成任务，还是胡萝卜加大棒最简单有效。”
杨韬点点头，回头遥望烘焙区的方向，说道：“小谢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小不点沉默半晌，没正面回应，说道：“上一次任务，你问过，采取激进策略，明明能拿到更多系统奖励，为什么有些召唤师却会采取稳妥策略？”
杨韬点点头。
小不点继续说道：“当时我解释，是为了不升到黄金等级以上，避免被 ELo 系统惩罚。其实除了那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跟小谢有关？”
“bingo！”小不点打了个响指，“召唤师经历电影世界，就像演员演戏，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禁不住投入真感情。”
“所以小谢不愿意杀人？”
小不点点点头，解释道：
“作为队友，给你个忠告。不要以为 ELo 系统很慷慨，给召唤师那么多武器、那么多技能、那么多奖励，这些全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在电影世界里，召唤师虽然不会受到真正的肉体伤害，但受到的精神伤害却是真实的。
“就像我们平时打游戏，游戏角色死了，可以复活，可以重开，但队友的谩骂、死亡的糟糕体验、恐怖情节所带来的惊惧，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都切实地影响着我们。
“在这里杀人，虽然并不是真的杀了某个人，但杀人所带来的体验却是真实的。
“看着对方瞳孔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感受着对方喷在你脸上的呼息渐渐衰弱，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惊惧，不是和平年代连鸡都没杀过的普通人，能够轻易承受的。
“那些承受不住的人，可能会蒙上心理阴影，甚至患上后遗症。”
杨韬追问：“ptSd ？”
所谓 ptSd，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英文简称，指一个人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刺激后，在较迟一段时间后发生的应激相关障碍。
患上 ptSd 之后，有个别人因为疾病慢性化而终生不愈，丧失劳动能力；半数以上患者伴有物质滥用、抑郁、焦虑等；自杀率也比普通人群大幅增高。[附注 1]
小不点看着杨韬，答道：
“这是比较常见的后遗症。有类似问题的召唤师，我师父见过不少。
“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杀过人吧？而且是在现实里。你应该能够明白，杀了人之后，想要再融入和平年代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
上一次任务，杨韬使用枪械那么熟悉，与士兵的战斗那么凶猛，对杀戮那么纯熟。即使是彭梦玲，也能看出他肯定接受过军事化训练，杀过不少人。
杨韬没有回答与自己相关的问题，而是说道：“确实，当年美军在越南打完仗，回到家以后，很多军人吸毒、滥交甚至犯罪。”
小不点叹了口气：“小谢现在心里面临的那道槛，只有他自己能跨过去。或许有人能帮他，但那个人不是你和我，而是心理医生。”
“所以，这也是我感觉你不像初中生的原因？”聊到这里，杨韬突然转换话题。
小不点挑了挑眉毛，反问：
“你还没意识到吗？
“上次任务你也经历过，在电影世界里待了两周，在现实里却只过了两小时。
“或许那种时间的错乱感，还不算明显。可是你推想一下，如果在电影世界里待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半年，一年，三年，甚至十年，那会是什么感觉？
“你过了十年长成大人，回到现实里却还是小孩模样。那种错乱感，会让你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
杨韬看着小不点，笑道：“小屁孩的躯壳，老顽童的灵魂？”
小不点笑道：
“哈哈，差不多吧，但没那么夸张。
“我曾经在某个电影世界待了非常长的时间，将几个学科的知识学到非常深的程度，结果回到现实，周围人都认为我是神童，突然间开窍了，能够解开远超我年龄水平的难题。
“在我看来，在电影世界里学习各种知识，是武器与技能之外，召唤师提升自己的第三条途径。”
杨韬越聊越感兴趣，问：“有关于未来的电影世界吗？”
小不点答道：“我师父说有，但我没经历过。”
杨韬又问：“召唤师如果将未来世界里的科学技术，记下来，带回现实复现出来，不就能发大财吗？”
小不点摇摇头：
“我师父还有其他召唤师都试过，没用的。
“召唤师在未来世界里，即使是去大学里听教授讲课，或者去图书馆翻阅书籍，所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是一片空白。
“ELo 系统明显屏蔽了领先于现实世界的知识。
“不过，即使是当前时代的知识，也足够召唤师花费好几辈子去学习。”
“系统这也太抠了吧～”杨韬吐槽道，“给召唤师一点甜头，学习一下未来的先进知识，系统也没什么损失啊。”
两人正聊得起劲，突然间，超市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有人拉起了铁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