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并非对着丝丝而来。
他们的目标是李莫,但李莫身边还有金捕头和百里远途。
丝丝总是会忘记,这是一个武侠世界。但每到这种时候,她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本是个武侠世界,很多事情,都是以武力解决。而很多人,都是会武的。区别只在强弱。
此时刺客来袭,丝丝才发现,原来,李莫竟也是会武的。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他就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百里远途的武器是剑,夜色弥漫中,如闪电划过天际,每一次出剑,都是惊心动魄。金捕头用的是官刀,大开大合,勇猛之极。李幕用的却是鞭子,诡异灵动。舞出来的鞭影,像是网,又像是一浪。层层叠叠。猛一看颇为美好,却暗藏汹涌杀机。
丝丝本来还想出手帮忙,可一看到他们的打斗,她就知道,完全用不上她。这三人一起,远攻近守,默契十足。若是她贸然出手,反而会乱了他们的节奏。
当下,只是守在一边,关注着战局,却并不出手。
刺客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两刻钟后,便不得不败退而去。
这些刺客行动一致,进退有度。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不留痕迹。临走,甚至将那些死去的同伴的尸体,丢落的武器,乃至一块碎布,都全数带走了。
李莫他们想要从现场找到什么线索,却是半点也未能找到。
“罗姑娘,你没事吧?”金捕头挠着头,有些讪然。似乎,金捕头对着她,这样的表情总是最多的。归根结底,丝丝会来,最初的原因,是金捕头把玉郎君给请过去。可她跟着他们出来,却并未得到很好的对待。而作为年纪最大的金捕头,便总觉得,他有一份照顾她的责任。
可偏偏,他的上司——李莫,却欺负了她。
他上不能违背李幕,便只能对丝丝更加的照顾。可偏偏,他并不是一个会照顾的人。每每观察,总能发现,她一直在受委屈。
“没事。”丝丝还是挺喜欢这位实诚的捕快的:“可有人受伤?我替你们医治。”她是大夫,也只想单纯的做个大夫。
“还要麻烦罗姑娘。”
“不麻烦的。”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惊呼:“大人!”
两人转头去看,便见李莫已然昏厥,正被离得近的百里远途接在怀里。
做为大夫,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逃避。让百里远途将人抱到房里,她跟着进去。一番检查,很快便有了结论。
“他受了伤,伤他的武器上淬了毒。”
“能解吗?”
“能。”丝丝已然开了药方:“派人抓药,要快。”
“百里公子。”
百里远途拿了药方,飞掠而去,竞是用上了轻功。
趁着这点空,金捕头又来请她。
这里其实也有别的大夫,但因为用上了毒,一般的大夫,可没有这本事。
“罗姑娘,还请替其他兄弟也瞧瞧。”
“我马上就去。”
其他兄弟多是衙门里的捕快,私卫。他们的实力平平,有三个厉害的人物在前,他们连主战场都进不去,大多都是在边缘补刀。因此,虽然人人都带伤,却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她为他们全部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中毒的人。
其实毒这东西,本身也是挺精贵的,一般人却是用不到。
一番包扎,再开些调理补血补气的药,也便就好了。
她这边刚处理好,百里远途也刚好回来。他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药很快熬好,金捕头亲自将之喂进李莫的嘴里。
金捕头有的时候,就像是李莫的保姆一样。不只工作,衣食住行,他是无一不关心,不照顾到。
摇了摇头,她将药箱收拾了,关拢之前,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拿了个瓷瓶,丢给守在一边的百里远途。
百里远途讶异的看她。
“疗伤药。血流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一身的血腥味,醺人的很。”
“多谢。”
丝丝没理他,背着她的药箱离开,她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百里远途对李莫的忠心,让她越发的不舒服起来。不是因为谁跟谁更亲近,这种毫无意义的小心思。而是因为,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不是李莫和百里远途,而是玉师傅。
江湖人一般不爱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一个自由自在,快意恩仇。可说到底,不论****白道,都是一群行走在法律的边缘的边缘人罢了。而官家的人,却是律法的执行者。
两者之间,从本质上来讲,是对立的。
因此,虽也偶有江湖人跟官家一起合作。但并不长久,若是长久了,便总要脱离一边。被招安,收买,成为官家的护卫。
像那些大内高手,就有很多都出身江湖。
刚遇到百里远途时,她以为他是江湖人。可现在看来,他却不是江湖人。如果他是李莫的护卫,甚至也是官身。那么她,这段时间,岂不是一直混迹在官兵里。她的身上,是不是也被贴上什么标志?
再一次的,她想到了玉师傅的目的。
她相信,玉师傅定然是能看出这几人的身份。可玉师傅,为什么要将她跟他们扯到一起?
想不明白,可心底慢慢升起的不妙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浓。
到了第三天,李莫的毒就全解了,可解了毒,不代表他的身体恢复健康。
他依旧虚弱,只能静静的躺着。
为此,他让百里远途来找丝丝:“我必须快点好起来。”
“只要安心休养,最多七天,你便能恢复健康。”
“我没有时间。”
丝丝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的焦虑心急,全都是真的:“三天。”
“来不及。”
“一天。但是,我要立刻离开。”
李莫突的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道:“为什么要离开?”如果是之前,他对她不好时,她要离开,他还能理解。女人嘛,都有小性子。小性子上来了,是不管不顾的。可现在,他对她的态度已然十分友好。
“长卿大人左右看我不顺眼,我离开,不是更好?”
李莫却一点不这么认为:“你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答应玉师傅的事,已经完成。就算我现在离开,也算不得半途而废。”她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她不想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她定会后悔。
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她不想轻视她的第六感。
“我以为,你会明白玉郎君的意思。”李莫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便是脸上的神色,也透着明显的了然和诱导。
“什么意思?”丝丝确实不懂。
“罗姑娘已经到了婚嫁之龄。”
“那又如何?”丝丝依旧未想到。上辈子,一辈子未嫁,让她在自己的人生规划中,根本就没想到嫁人这个词。
“玉郎君必然是希望,罗姑娘能摆脱江湖人的身份。将来,以良民的身份,嫁一户好人家。”李莫见她不懂,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些:“罗姑娘以后,到是可以跟着本官。攒些功劳,将来本官必为你请封。”
不管是玉郎君,还是李莫,或者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
确确实实是最好的。
能当民,谁想当匪?能当官谁又还甘愿当民?
拥有良民的身份,拥有强大的师门背景。如果再有些功劳,皇帝亲封一个,哪怕只是县主。或者皇帝只金口玉言,称赞上一句。她的身份便能高上两层。
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
可偏偏,丝丝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一个更加珍惜现在的人。
现在,她的师傅,是她最重要的人。至于将来,还不知道在哪的,也不知道品性如何的夫君。根本无法与现在的师傅相比。
现在的她,只知道,玉师傅为了一个不知在哪,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男人,而真的把她丢掉了。
“不劳长卿大人费心。”她要回去,必须回去。
玉师傅不要她了,还有黑师傅呢。
她相信,黑师傅绝对不会想要把她丢掉,让她去嫁什么好人家。
这世上有好人家吗?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在一个家庭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不想将自己禁锢在任何一户人家的后院,不想以夫为天,不想失去自我。
“我会给你配药,只要你按着要求服用,一天后必然可以恢复如初。但你应知,你的身体幼时虚耗过度,如不安心调理,将来必成大祸。”
“罗姑娘真的要走?”
“必然要走的。”
“为何?”
“长卿大人为何总是针对我?”
因为他瞧不起女人,尤其是只会哭的女人。可是他错看了她,她会哭,只因为至情至性。她不弱,她很强。不是她的武功强,是她的心。
这段时间,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他更知道,她做的这些,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她很强……
“是我的错。”
“长卿大人瞧不起女人。”丝丝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而我,不想只做女人。”只做从父从夫从子的小女人,一辈子像莬丝花一样。
如果她是那样的人,不论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亦或是这辈子,都早早的就死了。她想要活着,想要变强大。因为,她不只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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