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自然有薛碧山庄的人将慕青宁所受之苦一一呈报给她,她每每听着,也觉得痛快无比。毕竟疯子不懂告状,林老太君和慕振荣一年也没去几次,把那几天应付过去就没有问题,所以她从不担心。
却不想这些下人如此大胆妄为,直接就敢拿她当靠山跟慕雪瑟耍横,还那么巧居然就让慕振荣给撞见了。
为什么又是慕雪瑟?她总觉得慕雪瑟自从受伤之后,就开始变得邪门,只要是跟慕雪瑟沾上关系,就没有好事!
童氏心中恨得要滴血,面上却是一点不露,她跪在地上抬起头,对上林老太君平静的目光,可那双老而矍铄的双眸,却让她心惊胆战。
“儿媳不敢!”童氏急急磕头,“儿媳绝没想到这些刁奴会如此欺主忘恩,是儿媳失察,照顾不周,才让青宁姐姐受委屈,请老夫人重罚我吧!”
“原是我们慕家对不住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心里怨。”林老太君冷冷道,声音突然高起来,“可是你要怨,就该怨你的丈夫,怨他不该贪图皇家的富贵权势!青宁有什么错!她有哪里对不住你!”
“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慕振荣跪在地上,语中微带哽咽。
林老太君微微垂眼望着他,慕青宁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一根刺,不能碰,一碰就会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我那个女儿原就是个命苦的,如今都疯了,却还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都不放过她!”
童氏听着林老太君越说越重,心中更加害怕,她稍稍抬头,见林老太君边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慕振荣。
“母亲,儿子绝对没有这等想法!”慕振荣跪伏在地上,不敢看林老太君的双眼。
“母亲,都是儿媳错用小人,一切都是儿媳的错!”童氏一看慕振荣,也赶紧以头抢地,哪怕她现在全身被林老太君打得痛得快要裂开,也不敢抬头。
“我只问你一问。”林老太君冷笑,却是对慕振荣说的,“你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儿子答应会照顾长姐一生一世,让她平静安逸,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慕振荣抬起头直视林老太君。
“天大的委屈都已经受了,还在乎一点委屈么?”
“来人!”慕振荣立刻下令,“将那几个刁奴杖毙。”
“慢着。”
“母亲?”
“把所有没当值的下人都叫来,让大家亲眼看看欺主刁奴的下场。”林老太君目光森然,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奴仆,不得不说,林老太君和慕雪瑟想到一块去了,生怕只除了几个刁奴威慑不够,非要为了慕青宁将所有人都震慑一遍。
童氏心中大为震惊,她知道林老太君年轻时颇有手段,但是不掌家之后长年理佛,严面佛心,手段早已慈软了许多。
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为了一个慕青宁当众打杀下人不说,还让众人来观刑。
纵是当日慕雪瑟重伤毁容,一生前程已算毁尽,那几个背主的丫环,也只是杖责后发卖。
很快,所有没当值的下人,连外院的男仆都被叫了过来,站在一旁观刑。
那几个婆子,本就在薛碧山庄被打得半死不活,如今再要被活活打死,顿时就有两个受不住地向着童氏这里看过来,张口想要求救。
童氏目如寒霜,冷冷一扫,那几个婆子顿时明白了,她们都是多年老仆,一家老小的性命都被童氏捏在手里。如今捅破了天,也只能用自己的命来偿,不敢再攀扯上童氏半点。
十根栗木杖将五个婆子打得鲜血四溅,地板成片成片被染红,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大半个府里都能听见。
有几个下人看见那糊成一滩泥一样的血肉,忍不住吐了出来,更有不少胆小的,早已吓晕了过去。
观刑的下人里,也有染墨。
林老太君平日里偏居寿椿堂,极少理事。嘉裕居的动静,自然是她得到了慕雪瑟的吩咐,想法子捅到林老太君的那里去的。
慕雪瑟知道慕振荣与童氏多年夫妻,对于慕振荣的心思,童氏比她更能把握。童氏未必不能打动他,也许这件事在童氏诡辩之下,怕慕振荣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是林老太君不同,慕雪瑟清楚清楚慕青宁是她的软肋,所以故意让染墨把林老太君引过来。
果然不出慕雪瑟所料。
染墨站在几个流觞阁丫环中间,冷漠地看着这院中的一切,那大片的血迹落在她的眼里,如同她裙上的墨画一般没有意义。
虽然慕雪瑟更常把丹青带在身边,但是她更看重的是染墨,所以常把她单独留下来看院子,就因为她有这份沉稳和胆量。
她的目光越过院中众人,落在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童氏身上,她相信小姐的话,这一次,童氏一定逃不过处罚。
只见林老太君冷眼看着那五个婆子断了气,才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童氏,“这样处置,你认为如何?”
“是儿媳无能,识人不明,用人不贤,才导致家中连连发生祸端。请老夫人责罚!”童氏连连向林老太君告罪磕头,她在慕家多年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凡事必有后路。却没想如今居然屡屡被戳穿!
虽然五个婆子已死,死无对证,她只要咬死是下人假她之名,作威作福,林老太君和慕振荣就算怀疑也没有办法。但是——
“你的确是无能,看来这家里的下人,要好好清理清理了。”林老太君居高临下地看着童氏,忽然叹息一般叫了她闺名,“文绣,你嫁进慕家几年了?”
“十八年了。”
童氏明白林老太君这是有话要说了。
“慕家曾经是亏欠过你。”
“没有,老夫人,当年之事,您和老爷都是情非得已,儿媳明白,儿媳是心甘情愿的。”听林老太君如此说,童氏更觉惶恐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