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城北菜市口。
夏日的阳光带着燥热和惨白的意味,照耀在那泛着浓重血腥味道的断头台上,数十名官员,衣衫褴褛,目光呆滞,脸庞上更是泛着浓浓的绝望,趴在那里,断头台的地面上,已经布满了血水,鲜血如同河流一般,朝着远处蔓延。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波被杀头的,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还有多少人被杀头,只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监斩台上的那名太监,紫黑蟒服,煞气森然,一双眸子如同九幽地狱而来的恶鬼,让他们不寒而栗。
短短不到一月,禁军程龙象谋反之事证据确凿,所有的禁军将领几乎都实名举报,并有人列出了实质『性』的证据,包括贩卖铁器等等,程家除了程龙象的独生子程虎杳无音讯之外,全部满门抄斩。
皇帝念及程家劳苦功高,免去诛九族之罚。
禁军其余十二卫的统领,除徐朝举报有功之外,其余众人全部斩首示众,而又按照其罪责的高低,对其家人进行了惩罚,大部分都被充入教坊司,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
刑部,户部,隶属于陈秉礼的所有官员,门生等等,也是在郑钟明的举报之下,尽数被抓进了大牢,包括陈家的二子还有三子,也没有幸免。
这些人,早就被调查了个底朝天,再加上苏寒云威势太重,到了大牢之后,连基本的审讯都没有,这些人全部都已经认罪,最终,近四成的官员被斩首示众,剩余六成的官员不是被关进大牢,就是被处罚金无数,然后贬斥为平民百姓。
陈秉礼为换取二子和三子的『性』命,被迫主动提出辞官,并发下重誓,陈家人三代之内,不会在大周为官,以警示陈家后代,再不要犯这种错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苏寒云之手。
监斩台上的年轻太监!
“杀!”
略显尖锐的阴沉吼声再度传来,天空上的光线似乎都因此变的昏暗了一些,数十名官员抬起头,远远的看向那道身影,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恐惧,还有难掩的绝望,安静了一瞬间,有人高声大喊起来,
“阉贼,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会化作厉鬼,日日夜夜在你梦中……”
“阉贼,你不得好死!”
噗!
嘶喊声随着刀斧落下嘎然而止,狰狞的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上,喷溅起的鲜血又给地面上已经成河的血水添加了不少,甚至溅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刀斧手『揉』『揉』发酸的手臂,将尸体拽下来扔在地地上,等待着新的罪犯被押送上来。
而在他们对面,尸体已经堆积成了小山,一颗颗头颅,更是堆积到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次杀的人可不少啊……”
“是啊,咱们每个人都得杀上两三百个啊……”
“那小太监,真狠!”
“小声儿点儿,万一被听到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几位刀斧手看向监斩台的方向,脸庞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做刀斧手这么多年,这是他们杀人杀的最多的一次,长安城的大小官员,无论官职,品阶,几乎被他们杀了一个遍,断头台流淌的血水,都已经快要流出菜市口了。
这可真是血流成河!
毫不夸张。
“来了来了,打起精神来……”
不久之后,又有罪犯被推到了断头台上,哀嚎声,惊恐声,怨毒无比的咒骂声不断,监斩台上的那位太监像是没听到,面不改『色』,几位刀斧手摇了摇头,直接将他们按倒在了血泊里。
“杀!”
……
一场杀戮,人头滚滚!
周系,陈系,两系的官员尽数被屠戮一空,偶尔有漏网的那么一两个,也基本上成了鹌鹑,躲在府中不敢『露』面,就连上朝都一言不发,几乎要被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吓成呆子。
如今的朝中只剩下张庭海一位门下尚书,还有张系一众官员苦苦支撑,勉强保持朝纲不『乱』,按理来说,这时候,应该是张庭海最兴奋的时候,朝廷里再没有了竞争对手,他可以一手遮天,做一言堂!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甚至还整日整日的愁眉苦脸,睡不着觉,这一个月以来,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也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儿!
苏寒云已经将周安和陈秉礼给彻底收拾干净了,禁军也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该杀的,也杀了,该贬的也贬了,如今只剩下张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兑现当初的承诺,允许张系辞官,安享晚年。
现在,整个张系的生死,都在苏寒云一句话之中啊!
“老爷,苏总管来了!”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正在祈祷的张庭海脸『色』一变,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差点儿把那老腰都给扭断,他顾不得整理身上的衣服,光着脚就直接跑向了前厅,远远的看到苏寒云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厅堂中,忙不迭的迎上去,躬身道,
“微臣不知苏总管到来,有失远迎,苏总管恕罪!”
“苏总管快请坐!”
张庭海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儿,引着苏寒云去主位,苏寒云面『色』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轻笑道,
“不必了!”
“呃……”
张庭海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惶恐无比的咽口吐沫,语气中带着颤抖的意味,道,
“那苏总管过来,所为何事?”
“你心里应该有数!”
苏寒云淡淡的笑了笑,道,
“这一个月以来,你张系官员,表现的都很不错,大周的朝纲没『乱』,咱家可以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对付陈系,周系,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咱家已经跟陛下说过,陛下也很满意。”
“不过,当初答应你们辞官养老的事情,却要做不得数了!”
“苏公公饶命啊……”
张庭海怔了一瞬,苍老的脸庞上『露』出难掩的惊恐,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抱着苏寒云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哀求道,
“苏公公,我可全部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来的!”
“这一个月,一点儿麻烦都没给您添啊,您这样,这不是让老夫万劫不复吗?”
“苏公公,我求求您,杀我,不要杀那些张系的官员了吧?老夫求求您了……”
张庭海重重的磕头,很快,额头上便是一片殷红,而他也是有些头晕目眩。
苏寒云静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嘴角微微挑了起来,他低声道,
“张尚书误会了!”
“陛下并不想除掉你们!”
“这一次,咱家做的有些过分了,朝廷里的官员,被杀了大半以上,一下子空出了太多的职位,如果你们张系所有官员一下子都辞官养老的话,大周的朝廷就要瘫痪了!”
“陛下的意思,张系一众官员维持现在的模样儿,待明年科考过后,有大量新生力量补充了长安城空缺之后,再答应你们的要求。”
“你看如何?”
“呼……”
张庭海心里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差点儿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咽了口吐沫,他微微直起身子,低声道,
“请苏公公转告陛下,陛下的任何要求,老臣,还有张系一众官员,都答应,请陛下放心,明年科举之前,大周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嗯,很好,”
苏寒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也不搀扶他起来,挥动袖袍离开了厅堂!
“好悬啊……”
张庭海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逐渐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
“明年科考,就明年科考吧,只要不死……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