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锦之就这两天了,容姒也天天守在病房。如果不是怀着孩子,容姒有可能就这么趴在床头休息了。她休息的时间也没多长,掐分掐秒,感觉够了就来病房了。这天刚在床边趴了会,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非常细微,容姒一下子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她的手指有些发颤,指尖挨了一下锦之的眼角。锦之流泪了。
很快,医生们鱼贯而入,他们开始全面检查锦之的身体情况。
“容姒,你冷吗?”苟羽见抱着手臂的容姒。
“我不冷。”容姒的手指仍然有些颤抖。锦之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情况了?容姒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病房里塞满了医生和细微的讨论声,很显然程锦之的病情,又再一次引发了医生们的争议。早在之前,结束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医生见程锦之的身体有复原的情况,便有程锦之康复的推断。没想程锦之的生命体征突然下降,抢救回来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两天,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单。程锦之现在的生命,只是靠着最先进的仪器维持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没有人知道,容姒和程家只是焦灼地在走廊上面等待。温起云见到单薄的容姒,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似乎要递给容姒。以往她是注意不到容姒的,即便注意到容姒,也是忽略的状态。现在不一样了,容姒怀了孩子。程父拦住了程母的动作,现在天气已经凉了,走廊上也没有空调。程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让夏柚给容姒披上了。“容姒,你还抗得住吗?”
程淮南也没要求容姒去休息,他知道锦之现在这样的情况,容姒也休息不好。
“可以的。”容姒点了点头。“这衣服……”
容姒想还给程淮南,她并不是冷。
“你就披上吧。别冻着孩子了。”
程淮南这么一说,容姒便不好拒绝了。她点了点头,微微拉拢了衣服,遮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程小姐这情况,有点特殊。”医生们在病房待了半个晚上,出来便下了这么个结论。程锦之的身体有复原的趋势,但是又不好下判断,让家属白欢喜一场。程淮南和温起云也跟着医生,去了解程锦之的具体情况了。容姒推开病房的门,在程锦之的身边又坐了一会。几个小时前,她还听到程锦之细细的呼唤声。程锦之叫她姒儿,脸色苍白,似乎做了什么难过的梦。“锦之,你是不是哪里疼了?”
“容姒,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苟羽。”夏柚劝道。她和苟羽已经劝了容姒半个晚上了。
容姒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握着程锦之的手。“再让她陪我一会。”
容姒已经这样很久了,中间夏柚也给她请过心理医生。像容姒这样严格自律的人,连心理医生都无法下手,只能教对方一些宁神静气的方法。
“容姒这情况,真的很有问题啊。”出了病房,苟羽和夏柚说道:“上次,你真的给她叫了心理医生吗?她在里面待了多久?”
苟羽首先就很担心容姒的情况,后来容姒去国外怀孕,她又安心了一些。要是程锦之真的有个什么意外,容姒也能顾念孩子,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但看现在的情况,感觉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糟糕了。
夏柚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锦之今天的情况不是有好转吗?”
“别说我冷血。程锦之这个样子,只能做最坏的打算。”苟羽看着病房,又低下了头。
“阿狗……”
“别瞅我。你瞅我,我就要掉眼泪了。”苟羽转过了脸。“你说这一年又一年的,都叫什么事啊?”
夏柚只好揽过苟羽的肩头了。或许是一个晚上的等待,让她们都有些疲惫了。夏柚似乎想让苟羽轻松一下。“还没说,你和天后的订婚准备怎么办。”
“没办。”
“阿姨不是催你们吗?”
苟羽看着病房,夏柚顺着她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你拿锦之当挡箭牌了?”
“反正程锦之别想逃份子钱。我要她包个大的。”
苟羽确实和傅辛白说了订婚的事情,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弄这个。苟羽承认自己品行不好,这一辈子也没几个朋友。虽然她和程锦之平时没少互怼,但要说起来,程锦之也算她的朋友了。说要推后的时候,傅辛白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傅辛白今年为了订婚的事情,跑前跑后,里里外外都打点了一番。而苟羽什么都没做,就等订婚那天,出个人了。就这样,苟羽也说没心情。苟羽的“没心情”,傅辛白所有的准备都要推倒重来了。“你还是不想和我结婚?”
说了这一句,傅辛白匿了好几天。就前一阵子出现在医院来看望了程锦之。等苟羽夏柚安顿好容姒,便各自回了房间。苟羽刚打开房间的灯,便听到一阵香槟嘭的声音。彩带飘了苟羽一头,苟羽本来是很困的,被香槟这一“嘭”,给炸醒了。很快她便被一伙人拥住了,这伙人还往她身上套了婚纱。扒开人群,首先出现的是她妈。
“妈,你不是去乡下了吗?”
“我这刚到半道,辛白就把我接回来了。”她妈眉开眼笑的。
果然傅辛白跳出来,她就知道,这热闹的架势肯定跟傅辛白脱不了干系。傅辛白穿着婚纱,从苟羽的衣兜里拿出了戒指。
“干嘛?”苟羽缩了一下手。
“订婚啊。”傅辛白说道:“我连神父都请到医院来了。”
说着,挂了一头彩带的神父出现了。手里捧着厚厚的书,这剧情有点魔幻。并且,神父看她,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怜悯?等神父一走,苟羽才知道,傅辛白和神父说,她的妻子将不久于人世。不久个头,苟羽拿着床上的枕头,把傅辛白从病房打到阳台。
“我这不是从锦之身上获得的灵感吗?我不是故意对神父撒谎的。”傅辛白还辩解上了。
最后还是苟母眉开眼笑地劝架。苟母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劝架,总觉得有点老怀安慰的意思。后半夜,苟羽也不跟傅辛白闹腾了,直接歪倒在了一边。苟母也去附近的宾馆休息了。傅辛白脱掉了婚纱,让苟羽靠在了她的身上。“我该请的朋友,都请来了。一律从简配合你。”
苟羽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是得偿所愿了,还有一个,大着肚子魂不守舍地守着。”
“你说容小姐?”
“要不然呢?程锦之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苟羽说道:“万一醒不了,那容姒怕是……也快了。”
这么多年,她们两个兜兜转转没个消停,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程锦之又出了这档子事。
傅辛白拍了拍苟羽的肩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会好起来的。”
“本来还想程锦之醒了,送份子钱的。现在好了,你都给办了。”
“那有什么,等她醒来,我们再办一次。”傅辛白搂住了苟羽的脑袋。“到时候,估计她们的孩子也生了,可以给我们做花童。”
苟羽翻了个白眼。“那你也太缺德了,人家才多大啊。”
“反正锦之这个伴娘是没得跑了。让锦之做伴娘,还有你的小伙伴夏柚。”
“你那边的超模姐妹团不是吵着要做伴娘吗?”
“有什么办法呢。”傅辛白晃了晃苟羽手上的戒指。“我现在嫁狗随狗,只能一切顺着你。”
傅辛白这个人花花肠子的,耗了这么多年,也没劲跟她耗了,姑且信一回吧。
“姒儿。”程锦之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容姒。她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和这个死对头痴缠了一番?容姒的助理并没有把她送到医院,只是冷冰冰地问她有没有好点。等她点头,助理便走了。程锦之循着过往的记忆,果然回到了她那间伸不开腿的小租房。租房里好像漏水了,地上积了一层水,穿着病服的程锦之,只能捡一个稍稍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容姒从来没有那样陌生地看过她。她叫自己程小姐,而不是锦之。做了一场欢愉的梦,程锦之对容姒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人家对她却毫无印象。程锦之缩着腿,埋在了膝盖里。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反正她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最原始也是最安全的蜷缩。
“锦之。”
程锦之听到了轻轻的呼喊,她抬起了头,发现周围的世界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不再是她的小租房了,而是一个非常灰白的空间,天和地都是灰白的。程锦之抬起了手,她的指尖似乎有了温暖的心跳。
“我们的孩子。”声音非常柔和,灌入了程锦之的耳朵。
孩子?什么孩子?程锦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她的手指忍不住贴了上去。柔软的触感。在一阵阵耳鸣中,程锦之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睁得不是很开,只勉强地打开了一条缝。她看到了容姒,容姒的脸清瘦了许多。
“锦之!”她听到了容姒的呼喊声。容姒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心。
程锦之的眼睛非常艰涩地转动,这一转,居然看到了容姒有形状的肚子。她这又是在做梦吗?
程锦之想抬起自己的手指,想质问容姒她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她这才睡多久,是被哪个野女人搞大了肚子。野女人好像不对,容姒居然有了野男人?程锦之这一口气,差点要咽下去了。
好不容易醒来的恋人,居然是一副愤懑的神情。容姒因为太激动,解释也有点结结巴巴。“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胡说!”躺了几个月,醒来以后不是互诉衷肠。明明在梦里,程锦之还能抱着容姒的后背,说着好想你的话。现在醒来了,口风一转变成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