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扭头冲天上翻了一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他算是知道先前的那两个书童为什么会负气离开了。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赵氏就已经饿了,又颐指气使地指挥董玉芝的书童道:“你去给我炖一锅鸡汤,我儿子手脚都受伤了,要吃好的补补身体。”
书童笑道:“夫人,晚上要吃什么这可由不得你,那得看厨房做了什么。”
“哼!”赵氏被人好言好语侍候了半天,已经忘乎所以了,她冲书童劈头盖脸的骂道:“厨房没有做鸡汤,你就不知道出钱让他们做吗?”
书童对着赵氏伸出手:“夫人给银子,我就能让厨房单独给你炖鸡汤。钱拿来,什么事都好办。”
赵氏气得破口大骂:“死奴才,你既然来照顾我们母子,那就该方方面面都做好,哪里有跟我要银子的道理?”
书童气笑了:“那请问夫人,奴才该去找谁要银子?”
赵氏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当然是去找你家公子要银子啊。是他把你留下来侍候我儿子的啊。”
书童咬牙点头:“好,我回去找我家公子要钱。谁让我家公子要留我下来侍候你们呢?”
赵氏看着书童离开的背影,得意地冷哼一声,压根儿没想到书童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从下午申时等到酉时,又从酉时等到戌时,天都黑了书童也没有回来。
赵氏这才慌了,口中骂骂咧咧:“这偷懒的死奴才,看你回来了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公子,丁夫人晚上要吃鸡汤,让我来找你拿钱。”书童对董玉芝说道:“她还说你既然把我留下来侍候他们母子,就要承担他们的伙食费。”
“她还对我呼来喝去,就好像我的正经主子一般。”书童说起赵氏的那副得意忘形的嘴里都忍不住气笑了:“公子,你和夫人老爷比起人家那颐指气使的气势,可差远了。”
当书童把赵氏怎么对待他的事情说完之后,董玉芝震惊得半晌回过神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那丁老娘怎么敢如此对你?这不是没把本公子当回事吗?”
书童笑道:“公子,谁说她没有把你当回事?她把你当成冤大头了。”
“闭嘴!”董玉芝怒斥书童一声,气得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早知道她是如此不可理喻之人,今日我就不该带头为丁秀才筹集银钱治伤。真是气死我了。”
书童暗道:你要是给倪歌筹钱治伤,人家还能念你一个好。如今银子喂狗了,狗还要继续咬你一口。
半夜,丁仲文醒来,看见无精打采靠在椅子上的赵氏,虚弱地喊道:“娘,有吃的吗?我饿。”
赵氏一看丁仲文醒来,精神顿时来了。
她赶紧走到桌子前端起一碗蔬菜粥,拿着勺子走到床边,笑道:“文儿,这是我专门去厨房让厨娘为你做的粥,来,娘喂你吃。”
丁仲文看着碗里平常不过的蔬菜粥,也没有戳穿赵氏的谎言,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粥早已冷透,喝进肚子里简直就是透心儿凉。
可丁仲文太饿了,也顾不得这些,一口气把一碗粥全部喝了。
赵氏给丁仲文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的米汤,担忧地问道:“文儿啊,你吃了那续骨丹,有没有好一点啊?”
丁仲文感受了一下,笑着安慰赵氏:“娘,我已经不痛了。”
赵氏这才放下心来,笑眯眯地告诉丁仲文:“文儿,我跟凌霄子道长打听过了,你最多在床上躺一个月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是吗?”丁仲文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一个月后他虽然能如期参加恩科,却错过了去府城游学。如果不去府城游学,不能听大儒的教诲,他对于恩科的把握并没有多少。
“儿啊,你以后当了官,一定要惩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赵氏气急败坏地说道:“董秀才今天明明派了几个书童来照顾我们母子,他们却不听话,处处与我作对。还给娘甩脸子,一句话不对头就不侍候你了。”
丁仲文在赵氏开始说这件事情时,心头就莫名一跳。
“娘去打听过了,最先忤逆娘的是王秀才的书童,第二个是朱秀才的书童。最过分的是董秀才的书童,明明答应我回去找董秀才拿钱给你炖鸡汤吃,走了却再也没有回来了。”
丁秀才眉心突突几下,感觉要完,他急切地问:“娘,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了?”
赵氏白了丁秀才一眼:“我能对他们做什么?不过是让他们给你擦擦汗,给我捶捶肩,再把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还让他们给你做点大鱼大肉,补补身体,谁知道他们竟然只给你拿来了稀粥咸菜和馒头。他们如此薄待你,娘心里这口气怎么下得去?”
丁秀才顿时被赵氏气得吐出了一口恶血来:“娘,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的同窗们?”
“我怎么对你的同窗了?我只是对那几个书童这样。他们天生就是侍候人的命,没把你照顾好,我当然要说几句了。”
丁秀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后悔投生在赵氏肚皮里。他恨赵氏的粗俗无知与自以为是,他以前就曾经为自己是赵氏的儿子而伤心自卑过。
他不由得想起倪母王氏,人家还不是倪歌的亲生母亲,对倪歌都比赵氏对自己好。
如果,此刻在书院里照顾他的人换成王氏,人家一定会处理好与书院同窗的关系,还会让人主动拿出更多好东西来看望他。
不像赵氏,只会让他丢脸。
冰凉的稀粥喝进胃里,不一会儿丁仲文的肚子就开始隐隐发痛。
丁仲文闭上眼睛不去看赵氏,不由自主地又带入了王氏如果在书院里照顾受伤的倪歌,会不会拿冰凉的稀粥给倪歌吃?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的宿舍里有炉子,可以烧开水和热饭菜。
越是带入倪歌和倪母,丁仲文心中就越悲凉,连带着对赵氏的怨气也增加了不少。
赵氏见丁仲文闭上眼睛又睡了,也打开柜子拿出一床被子睡在了床前的床榻上。
她想起自己去书院厨房要饭吃时,厨娘那鄙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