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脸很快就肿了,她轻轻地摸着痛得要命的脸,跟个鹌鹑一般,缩在屋子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倪铁志见了暗笑,上前扶着孙氏,亲热地喊了一声:“娘,累着你老人家了。来来来,找张椅子来,让你奶坐下。”
叶熹赶紧很有眼力见的给孙氏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孙氏斜了叶熹一眼,又看了一眼椅子,训斥道:“这椅子,还是你们爷爷当初做学徒时做的呢。也就是你这个败家娘们,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不相干的人。”
“叶氏,老娘可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出幺蛾子,老娘也打断你的双腿。”
叶熹汗颜,只能点头应是。原来的她有多蠢,丁仲文就有多渣。今日倪家人无论怎样对待丁仲文,也是不过分的。
倪铁志朝着人群中喊了一声:“里正叔,里正叔,您老人家来了吗?”
“哼!来了,来了。”里正站了出来,六十来岁的老头,脊背稍稍有些佝偻,一双眼睛透着看破世情的精光。
他狠狠地瞪了叶熹一眼,半天见到她两次,都是这个搅家精干的好事!
倪瑞山,是倪铁志的堂叔,也是村里几十年来唯一的举人老爷。曾经做过县令,年纪大了就辞官回乡,做了杏花村的里正。
倪铁志见到倪瑞山,脸上堆起了真诚的笑容:“里正叔,坐!这里坐。”
叶熹早已抬来一张椅子,放在了倪瑞山的脚边。
倪瑞山淡淡地扫了叶熹一眼,就移开目光,提了一下衣摆,坐下来。
倪铁志等倪瑞山坐好,这才大声说道:“叔,你给我们评评理。丁家借了我家的东西,字据也有,怎么就成了赵氏的了?他们还给我家不是应该的吗?”
倪瑞山当过官,平时大家有个口角纠纷,都是找他断个公道。他也没有让人失望过,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深得杏花村村民尊敬。
这两日倪家儿媳叶氏与丁仲文之间的事情,传得村里沸沸扬扬,倪瑞山也多少听了几句。
再加上今天倪家分家一事,叶熹在倪瑞山心里的形象已经差到了顶点。
他听说倪家人来丁家讨债,丢下饭碗就跟着跑来了。有他在,至少能保证不会出那人命关天的大事。
丁仲文和赵氏一看倪瑞山来了,两人仿佛都多了几分底气,脊背都挺直了一些。
赵氏还费劲儿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里正叔,倪家这是仗势欺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你看看,我这脸——”
里正看了赵氏那犹如猪头一般的脸一眼,皱眉移开了眼睛。他看向孙氏,喊了一声:“七堂嫂,孙氏不还东西不对,你打人也不对啊!”
孙氏看着赵氏冷笑:“哼,要不是赵氏不撒泼打滚吵得我心烦,我才懒得打她。”
赵氏还要开口,倪瑞山斜了她一眼,吓得赵氏赶紧闭嘴。
倪瑞山虽然辞官回乡已经十来年了,身上却还带着几分官威,他如炬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氏和丁仲文身上。
丁仲文被倪瑞山盯着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赶忙低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赵氏更是吓得一个哆嗦,躲到丁仲文背后,不敢离倪瑞山太近。
倪瑞山一脸肃穆,正色道:“丁仲文,赵氏,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家与倪家的事情,这两日老夫也略有耳闻。”
“丁仲文,你既然承认从倪家借了东西,如今倪歌治腿需要银子,你将东西还给倪家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吵吵闹闹的吗?传出去咱们杏花村的名声都搞坏了!”
丁仲文低头咬牙:“里正爷爷,我们还就是了。”
倪瑞山点头:“嗯,这个态度就对了。”
他转向倪铁志说道:“铁志,把借据拿出来瞧瞧。”
“叔,借据在这里。”倪铁志双手递上手里的借据:“这是仲文昨日亲笔补写的借据,他从我家拿了些什么东西,都写得清清楚楚。”
倪瑞山接过两张借据,仔细看了起来。
两张借据都很新,笔迹是一模一样,哪里笔力轻,哪里笔力重,哪里习惯性的往上勾了一下,都如出一辙。
“嗯嗯。”倪瑞山点点头,对丁仲文招招手:“丁仲文,你过来看看,这可是你亲笔所写的字据?”
丁仲文看见字据的那一刻,心里就咯噔一声。
昨日那种情况下,他为了不被沉塘,只能撇清与叶氏的关系。他说叶熹给他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借的,还写下了一张借据。
他昨夜还特意在倪家的柴房里找到叶熹,告诉她一定要把借据烧了。没想到叶氏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字据如今却落在了倪铁志这老东西手里。
丁仲文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这叶氏也是,以前多听他的话啊,这一次怎么好像长了反骨一样,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如今,里正让他上前辨认字据真假,他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字据是假的吗?
丁仲文倒是有这个心,但是他没有这个胆啊。
他要是敢不承认借据的事情,倪家这么多人一定会当场撕了他。
丁仲文一脸憋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姓倪的,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做官之日,就是你们倒霉之时。
里正敏锐地感觉到了丁仲文对倪家人的恨意,本来想帮他在倪家人面前说几句好话的心都歇了。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字据。”倪瑞山手里拿着借据,没有松手,他怕丁仲文拿到借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撕了。
丁仲文仔细看着那借据,确实是他昨日写的那张,就点头:“嗯,这借据是我写的。”
倪瑞山又抽出下面那张借据:“这张也是你写的吧?老夫已经看了,字迹、签名、指印,两张都是一模一样。”
丁仲文一脸奇怪,借据他只写了一张啊。
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仔细一看这张借据的内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借据上写了,他今日找叶氏,帮忙典当一块玄月玉佩和一枚梅花玉佩。并且写了,典当的钱,拿回来给倪歌买药治腿。
那字迹,那签名,明明就是他自己亲笔字迹,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张借据啊!
倪瑞山看丁仲文那惊讶的模样,问道:“丁仲文,难道这张不是你写的?”
丁仲文摇头:“里正爷爷,我如果说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借据,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