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是我疏忽大意,没有发现定时炸弹。”
韩琪瞬间陷入自责,她的确没有预料到,腐烂的人头颅后,还隐藏着无数根雷管,这些雷管炸药,在矿山开采定向爆破中很常用,威力不小,如果要是爆炸,梁毅冯薇两人肯定会被炸的支离破碎。
“马上通知贺局长,全员撤离到一百五十米开外,让拆弹专家防暴队,快点过来。”梁毅发现,韩琪眼神有些惊恐,很显然是面对眼前这种意外情况,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梁毅只能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韩琪这才从惊恐自责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梁毅嘴角上扬,咧嘴一笑,“韩大美女,韩大法医,现在炸弹还有不到十三分钟就爆炸了,你以为这是在反恐演练?是真的有炸弹,咱们要把伤害降到最低。”
“勘察箱里的歪头剪刀留下,我可能要剪断炸弹连线,十几分钟的时间,又是雨天,防暴队根本来不及。”
海港市防暴队,出警频率非常低,拆弹专家更是很少,尽管海港市治安案件频发,但大都都是一些醉酒打架斗殴、嫖.娼、盗窃、抢劫等等这些因为流动人口数量基数太大,造成的案件。
海港市对刀具管制的非常严格,这些炸药雷管的出现更是难以预料。
冯薇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定时炸弹上红色跳跃的倒计时数字,话也说不出来。
杀人碎尸抛尸也就算了,还绑了个定时炸弹,这个杀人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梁毅的额头也渗出冷汗来,这种情况,即便是身经百战,因公受过重伤的他,不紧张都不可能,“剪刀留下,快走,这边涵洞有点暗,把探照灯照射过来,除了咱们警局的人,遣散所有其他外来人员。”
“好!”韩琪打开勘察箱,放下歪头剪刀,边跑边喊,“贺局长,周海洋,这边有情况。”
“快来,这边有情况。”
周海洋磨破了嘴皮子,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把这些搞视频直播,还有其他一些自媒体的记者劝解走。
周海洋对韩琪的声音特别敏感,“韩琪,怎么了?”
“出事了!”韩琪胸口起伏,看向周海洋身边的贺伟,“贺局,现场发现的人头颅很顺利拿出来,但绑定着定时炸弹,目前只剩下不到十二分钟的时间,就要爆炸了!”
“什么?”周海洋眼珠子瞪得像牛一样大,定时炸弹,他看过海港市警察局的刑侦大案要案档案,纵观海港市近二十年来,根本没有记录定时炸弹的案件。
“这混蛋。”
贺伟眉头紧蹙,临危不乱,“让所有人撤离,周海洋立刻联系拆弹专家,防暴队,我过去看看。”
周海洋叫过来另外两名刑侦一支队的刑警,在保密的前提下,三人分别捂着手机,开始打电话。
防暴队借到市局电话,毫不犹豫迅速整装待发,按照现在的天气情况和路面交通,等他们到达案发现场,最少需要半个小时以后,可即便是明知道来不及,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必须要去。
资深拆弹老专家,是一名民间拆弹救援队负责人,曾去国外执行过特殊的反恐任务,得到过奖章,拆弹无数,已经将近夜晚十点,这名老拆弹专家接到电话后,原本已经入睡的他,穿好衣服,开着私人的拆单车赶往现场。
探照灯恰到好处的照射到梁毅身边,借助探照灯光晕,冯薇能够清晰地看到定时炸弹上繁冗的走线,黑色线和红色线交织,蓝色线与白色线相互缠绕,炸弹相互之间的连线很复杂。
两种引爆装置的定时炸弹,不至于有这么复杂的走线,这很可能是犯罪分子故意把导线弄乱,给拆弹造成难度。
“还真是麻烦。”贺伟蹲下来,瞥了一眼倒计时上显示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一分钟的时间,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
“贺局,您就别来添乱了,这里交给我。”梁毅极力让自己冷静,他和冯薇两个人端着木板,平衡控制的不错,中间滚动的钢球一直处于平衡的位置。
“我怎么能叫添乱,这个案子我贺伟发誓,七天内一定破案。”贺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炸弹之间的连线走线毫无规律,乱的像一团乱麻,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捋清楚,要是贸然剪断任何一根导线,都有可能导致倒计时器归零爆炸。
“再等一等,拆弹专家、防暴队的精干警力,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用了特警队的直升飞机,一定来得及。”贺伟鼓励的眼神看着梁毅,他能做的只能是在心理上给予安慰。
“没事,干我们这行的,惩恶扬善,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梁毅的眼神跟随者转动的钢球,“贺局,冯薇是警官学院刚毕业的刑警,她才二十二岁,今天第一天来咱们局上班,我让她放手离开,她不肯。如果真要牺牲,没有必要扩大化。你是局长,给冯薇下军令状,让她放手。”
“好啊。”贺伟目光威严,声音粗狂,蹲着向木板下伸手,“梁毅队长,冯薇,我命令你们放手,你们两人离开,这里交给我。”
说话间。
贺伟就要强行接手散发着腐臭的头颅,绑着十几根拇指粗细雷管炸药的木板。
“不行,不能乱动,否则随时会爆炸。”梁毅用身体挡住贺伟,“我们不知道,这炸弹是否还有第三种引爆方式,不要冒险。”
“贺局长,让冯薇走。”
贺伟眼睛一翻,“梁毅,你敢违抗命令,信不信我开除你。”
“开除我?”梁毅忽然间性情大变,暴怒道,“三年前,你让我去卧底,我如果不去卧底,我妻子和肚子里七个月大的儿子就不会死!”
“你?”贺伟咬了咬牙,如鲠在喉。
三年前,那一次秘密的卧底任务,虽然结局很不错,大部分的罪犯都落网,但还有一名重犯再逃,逍遥法外,警方一直全力抓捕,至今未果。
卧底的事情是绝密,一旁的周海洋,韩琪两人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所云。
“卧底的事情,是你自己选择主动请缨要去的,你妻子的事情我很遗憾,肇事司机……”
“我不想听。”梁毅打断了贺伟的话,“请你离开。”
冯薇颤抖着嘴唇,使劲的抬起舌头,“我,我也要跟梁队长在一起。”
“贺局长,我相信梁头能搞定。”
韩琪也凑了过来,周海洋见状,紧跟着过去。
“大家一起想办法。”韩琪注意到定时炸弹倒计时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九分钟。
“都走,都走!”梁毅发了疯一样大声吼叫,“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让定时炸弹爆炸。”
“我说到做到。”
梁毅轻轻的一歪胳膊,钢球很快朝着凹槽滚落。
“走!”贺伟招呼着周海洋,他知道梁毅不会那么做,不过炸弹随时都有意外爆炸的可能。
“大家迅速撤离一百五十米外。”贺伟一放话,没人敢不听。
撤离是目前将人员伤亡减少到最低,最有效的措施,尽管贺伟心中有些许无奈,但没办法,作为分管反恐刑侦的副局长,他必须当机立断的下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冯薇双臂有点发麻,酸痛让她的胳膊逐渐失去了直觉,“梁头,拆弹专家不是乘坐直升机来吗?怎么还没动静。”
“你认为他们能来吗?就算是现在有两个经验丰富,穿着防爆服的拆弹专家神奇一般出现在你我面前,这么复杂的连线。”
梁毅低眼看到倒计时器上面的时间不足七分钟,“串联、并联和混联,我数过,非独立的连线有七根,就算排查一根连线需要一分钟,到时候我们也没命了。”
“后悔吗?第一天当刑警就要殉职。”梁毅反而开起了玩笑。
冯薇掷地有声,慷慨激昂,“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到了这个份上,冯薇反倒不紧张,变得也洒脱了不少。
梁毅朝着冯薇轻轻点头,“行啊,你还真是干警察的料,心理素质不错,意志坚定,我觉得你挺适合做卧底的。”
冯薇释然一笑,俊俏的脸蛋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那行啊,梁头,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深度,如果这次你我能活命,你答应我,让我催眠你。”
“催眠术,在治疗一个人内心深层伤痛方面有奇效,国外有深度催眠术治疗缓解精神分.裂症的临床病历。”冯薇通过跟梁毅一天的近距离接触,能明显地感觉到,梁毅是一个心里有故事的人,他的内心包袱太重,一定极度痛苦。
“好,没问题,不过眼下,你要尽量把双手端平,你控制右边,我控制左边,我要腾出右手拿剪刀,倒计时一分钟之内,我要剪断连接线。在爆炸之前,我们总要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同意我的做法吗?”梁毅不想在临死之前,还留下心里累赘。
“同意。”冯薇瞪着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雨水珠。
“我数到三,会抽出手,一定要稳住。”梁毅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他把冯薇带到案发现场,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一些列,冯薇如果因公殉职,他也有间接的责任,正如蝴蝶效应一般,蝴蝶翅膀微微一动,会引起一场可怕的飓风,万事万物之间都有不确定性,甚至是间接的因果关系。
“一,二,三。”梁毅慢慢地腾出右手,平衡钢球发出嘎吱嘎吱的滑动声。
“很好!”梁毅握住锋利的歪头剪刀,“红色线,白色线,黑色线,蓝色线,还有一根花色线,我们要先剪断那一根。”
倒计时器显示的时间,还剩下一分钟二十八秒。
“我不懂。”冯薇双臂有些颤抖。
梁毅凭借着直觉和最初的判断,通向计时器的是那根花色线和红色线,而连接雷管炸药部分的引线有花色线、红色线和黑色线。
花色线应该是提供电源的干线,剪断干线,就能让炸弹失去定时引爆功能,不过这只是拆炸弹的第一步,之后如果想安全拆除炸弹,还需要谨小慎微,不能有半点马虎。
拆弹人的每个操作都至关生命,普通人犯错可以改正重来,拆弹人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花色线?”梁毅的手也有些颤抖,歪头剪刀掐在了花色线上,只要梁毅轻轻用力,就能剪断。
“你,你肯定吗?梁头。”冯薇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一小堆雷管炸药,能把矿石崩开巨大的缝隙,两个血肉之躯的人,要是爆炸了,后果可想而知。
“我,我不确定。”梁毅额头的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留下来。
冯薇歪了歪脖子,感觉脖子奇痒无比,像是有软体虫子在蠕动爬行。
头颅腐.败滋生的白色蠕虫,顺着冯薇的胳膊爬到了她白皙的脖颈,很快出现在冯薇的脸颊。
冯薇颔首,挤眉弄眼,脸上的肌肉扯动,想把这恶心的虫子弄下去。
时间还剩下二十二秒。
定时炸弹的小钢球,哗啦啦的开始乱滚动,有两次几乎已经滚落到凹槽的边沿,是梁毅眼疾手快,控制住了。
“再忍忍。”梁毅的后背湿透,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汗水。
冯薇猛地一甩头,口腔忽然鼓气,蠕虫从她脸上被弹下去。
十二秒,倒计时。
九秒钟……
“梁头,把所有连接导线一起剪断,生死有命。”冯薇觉得与其选择靠运气赌生存几率,还不如一次性抹杀所有,她隐约记得在一篇新闻上,看到过类似的报道,危急时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嘟嘟嘟……
倒计时三秒钟,急促的警报声频频发出。
梁毅把七根导线笼在歪头剪刀刀口,拇指食指用力一剪。
呲。
计时器屏幕一阵闪烁,时间定格在零点零九秒,屏幕闪了两下,直接黑屏。
“没事了?”冯薇与梁毅四目相对。
“因该是导线短路,烧毁了控制电路板。”梁毅闻到了一股导线烧焦的味道。
剪刀本来就是金属,同时切割了七根导线,相当于七根导线直接短路,短路造成的瞬时电流,是平时导线经过额定电流的十倍以上,强电流,烧坏了电路板的元器件。
如获重生的冯薇扑到梁毅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梁毅。
梁毅冰冷的心,暖了起来。
防暴队,拆弹专家在半个小时后,才匆忙赶到。
现场的后续,完全交给了他们。
防暴队的人全副武装,有拆弹专家在,他们的实质性工作不多。
拆弹专家穿着重达四十三公斤的拆弹服,拆弹头盔中的头灯闪烁,手中的拆弹钳,轻巧的剪断每一根连接导线。
“你们俩立功了!我跟局里请示,给你们嘉奖。”贺伟悬在心头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梁毅躲到一旁抽烟,默默不语。
冯薇的眼神有些游离。
“我叫周海洋,你就是警官学院新来的冯薇。我也是刑侦三队,梁头手下。”周海洋向冯薇竖起了大拇指。
“你好。”冯薇有些后怕,真实体验了一次生死在一瞬间,这种心灵和身体的感觉,比她在国外接受催眠师训练时候,被装进棺材中,体验死亡要真实太多。
法医韩琪对眼前这个二十二岁,警官学院毕业的女孩好感倍增,她太勇敢了,“冯薇,你真行。”
冯薇勉强一笑,分析起案情来,“我觉得,这个凶手不可能是一个人,如果他懂得医术,能拿手术刀,还会组装定时炸弹,我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只是,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是针对我们警方?”
韩琪看了一眼远处抽烟的梁毅,“案子比较离奇,朱砂黄符、定时炸弹、碎尸抛尸、鼻骨被削,还有狗血,这是我法医从业以来,接触到的最特殊的案子。”
“我已经给你和梁队长,三个小时后,安排了心理医生辅导。”韩琪已经约了海港市一家三甲医院精神科的知名专家教授,准备给冯薇和梁毅做心里疏导。
“完全没这个必要,我本身是心理咨询师,还是一名拥有国际催眠师协会,五星催眠术证书的年轻催眠师,我不需要心里疏导。”
冯薇停顿了下,“我想,梁队长也不需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给他做心理疏通。”
“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真厉害,国际五星催眠师证书,可不是一般人能拿下来的。”韩琪看到贺局长带着周海涛朝着天桥涵洞下走去,看样子应该是拆弹彻底结束,“走,咱们也过去看看,也许有新的线索。”
“贺局长。”拆弹专家摘下拆弹头盔,浑身早已经湿透。
“炸弹全部拆除,雷管和炸药也做了了封闭隔离处理,不会有问题,梁队长真是福大命大,这炸弹组装的水平很高,如果让我来拆除,我绝对会失败。”
“这炸弹?”贺局长欲言又止。
“七根导线,机械式和电子计时,两种引爆方式,无论剪断那一根导线,都会触发三秒倒计时,要是爆炸,将近两公斤的tnt炸药能把二层小楼夷为平地。这定时炸弹也是我目前见到布线最为精密的。只能说,咱们运气好,导线短路,无意间摧毁了控制电路板的放电电容,这种概率是千分之一。驱动电池采用内置的大容量并联纽扣电池,一般的定时炸弹,只要取掉炸弹的供电电源就能解决问题,但这个不行,从外表根本找不到电池组。”
“还有这个。”拆弹专家拿出一个装在透明袋中的小型内存卡,交给贺伟,“这是我在拆除过程中发现的。”
“梁队长,这个内存卡交给你,找技术队打开它。”
这2个g容量的内存卡,来之不易,可以说是用生命换来的。
“我这就回局里,找技术队it打开。”梁毅小心地收好内存卡,“冯薇,韩琪跟我回去,周海洋带着其他弟兄,继续勘察现场。”
海港市警察局,网络技术科。
戴眼镜的技术人员,将装着内存卡的读卡器,插入到电脑接口。
台式电脑桌旁围着梁毅、韩琪,冯薇,还有刑侦一支队的副队长。
“不会有病毒吧?”冯薇担心地说。
“就算有,也没问题,这台电脑不连接互联网,局域网也不连接,完全独立,电脑定期更新补丁和病毒数据库。”
技术人员扶了扶眼镜,刷新电脑桌面,“出来了,是一个将近一个g大小的视频文件。”
梁毅扫了眼视频文件的名字:笨蛋,来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