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就连章邯也没有想到，退朝之后柳白会带着他来到这个地方。
一如既往的整洁，只不过少了许多的人气。
“柳相。”
章邯对着柳白行礼，没有任何的讨好，只不过是对于一位上官举止得体的礼节。
柳白轻轻扶着那中央的位置，仿佛看到那个他最为满意的学生，还坐在此处一般。
没有回应章邯的话语，只是就这么站着。
“章邯，陛下可有动怒？”
良久，柳白方才轻声开口问道。
这么一句话，让章邯一愣，他没想到这位柳相会这么直白。
动怒，是为了什么？很明显，这位柳相问的是始皇陛下有没有因为太子动怒。
但这个动怒，到底是太子做的事情，还是柳白杀了太子这件事，章邯反倒是捉摸不准了。
“启禀柳相，末将不知。”
章邯沉声开口。
身为始皇陛下的身边人，向柳白这样的权臣交代始皇陛下的具体细节心情，是非常犯忌讳的。
章邯这么回答，一方面是忠心，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知道。
始皇陛下，仿佛很久没有动怒过了。
就连接到了太子的死讯，章邯也只不过察觉到始皇陛下一瞬间的悲伤。
“末将....”
柳白喃喃道：“看来陛下已经将城防军交给你了。”
“只不过没有在明面之上。明面上，还是蒙毅节制，但一旦动乱，你便可以直接以黑龙卫为班底，掌管城防军。”
“王老将军致仕，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了。”
此话说出，饶是章邯都身子微微一震！
虽说陛下的这一道旨意，明确说了不用隐瞒柳白，但是....这位柳相仅仅凭借着自己的一个自称，就能将事情完全猜出，甚至连掌管哪一只军伍，并且是暗中掌管，这种事情都猜出来了！
‘太可怕了！’
这就是章邯此刻脑海之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柳白聪慧，天下人皆知，但现在....章邯觉得，此刻的柳相，已经有了昔年始皇陛下的那一份强大。
洞察、聪慧！这些特质出现的时候，即便是黑龙卫统领，章邯都忍不住感觉心头一紧，仿佛自己会被柳白所看穿一般！
“柳相所言....皆对！”
章邯深吸一口气，没有隐瞒。
甚至....他抬眸看向柳白，眼神之中有些许警惕！
他认为，掌管城防军，是陛下对于柳白的戒备。
岂料....柳白却是笑了：“陛下果然厉害。”
“你是最合适的，只有你，能拱卫咸阳。也只有你，能够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冷静判断，分析本相到底会不会作出过分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也只有你章邯，在天下人都怀疑本相的时候，执掌城防军后，能够让天下人暂缓对于本相的猜忌之心。”
“柳白....多谢陛下！”
就这样的一番话，章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点发烫！
难不成....陛下的用意，根本就不是提防这位柳相觊觎国器，而是....万一发生大乱，他章邯....要为柳相正名？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章邯后背都冒了冷汗！
因为....他居然觉得，这个想法才是始皇陛下的真实想法，他之前猜测的，都是错的！
否则，始皇陛下为什么说不用隐瞒这位柳相？！！
章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柳白，回想起始皇陛下下旨意之时的神情淡然。
陛下....竟是如此相信。
“柳相，末将斗胆请问，柳相想要让哪位公子成为太子储君？”
章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方才那些在心中翻天覆地的想法压下，而后沉声开口。
这样的一个问题，几乎就是豁出去了。
他是亲自来麒麟殿宣旨的始皇陛下派遣特使，而旨意之中，明确是让文武百官上疏，然后丞相府整理。
这几乎就是始皇陛下为柳白‘穿’上的一层‘遮羞布’。
但现在....章邯直接问了，不但是有违背始皇陛下旨意的嫌疑，更有将柳白那一层‘遮羞布’扯下的鲁莽。
可是，对于章邯来说，这件事他必须要问。
他不是始皇陛下，方才那些分析，也不过是这位柳相说出，他觉得在理而已。
他需要自行判断！
而判断的依据，便是这个。
问完，章邯双目直勾勾得盯着柳白，颇为不敬，也满是提防。
他甚至做好了被柳白怒斥甚至是敌对的准备。
然而....
他并没有迎来柳白的勃然大怒！
“十三公子，嬴辰。”
柳白开门见山，直接给出了答案。
“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章邯双目瞪得浑圆！
他怎么也没想到，柳白居然会选....公子辰？
这是演都不演了？这位柳相不止是想要当权臣，而是....想要当权奸？！！
“很讶异吗？”
柳白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看着章邯轻声开口问道：“是觉得本相选了公子辰，为的就是以后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任本相摆弄的傀儡？”
“为的是，有朝一日，始皇陛下殡天之后，本相即便是在朝堂上牵来一只鹿，告诉天下人这是一匹千里良驹，都无人敢反驳？”
“本相想要在这大秦天下，只手遮天？”
这样的问话，已经危险到了极致！
甚至可以说，若当真是有这样的想法，在这一番话问出的瞬间，就代表着章邯必须要死！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势，章邯双拳紧握，而后重重点了一下头：“末将不理解！”
他不怕死，他甚至在心中想，若是这位柳相当真是这样的想法，他愿意用自己的死，去提醒始皇陛下，这位柳相的狼子野心！
章邯深吸一口气，就这样等待。
等待柳白现在提刀，杀了他。
可是....
柳白只是笑了笑，而后迈步朝着章邯走去。
两人的肩膀相错，柳白伸出手，拍了拍章邯的肩膀：“公子辰，可为尧舜！”
说罢，便是朝着东宫之外走去。
只有章邯一人，看着那象征着未来大秦二世皇帝的太子之位，久久愣神！
什么意思？柳相真的觉得公子辰有才能？
牵着一只猪，跟我章邯说，这是千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