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爹,娘,两个妹妹都来了,围着张绣问东问西。小丫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摸了摸,又把耳朵凑上去听。
程妈妈在一旁陪着,说去检查了,孩子壮实着呢。
娘又是笑,又是抹泪,嘱咐张绣一定好好歇着。
爹在门口抽烟袋,偶尔往这边瞥一眼,就和程超说话了,没进屋去。
热闹一会儿,娘让她早点睡,就都走了。
安静下来,张绣倒觉得精神一点,下床洗了把脸,看了眼日历,都初七了。
绣工们家里事情多,厂子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工。
柜台该备货了。
天还不太晚,她拉开抽屉,把账本儿拿出来,刚翻开,程超伸手给她合上,
“明天再看。”
“看一会儿。”张绣抬眼笑笑,“就一会儿。”
程超把外套脱了,往起卷袖子,“别逼我动手。”
动手,张绣没怕过,就没搭理他,翻开账本,拿出笔,“程哥,你什么时候走……”
没说完,程超把她抱起来,放上床,三下五除二把她衣裳剥了,塞进被窝,还顺手关上了灯。
动作太利索。
张绣来不及还手,也懒得挣扎,翻了个身面朝里,忽想起件事,跟他说:“明天绣师协会那边,应该有消息了。”
“嗯。”程超搂住她,手掌贴在她小腹,命令,“马上睡觉。”
第二天,张绣还是觉得乏,懒得动,可是必须去绣师协会看看。本来想骑车去的,程妈妈不放心。
恰好,程超说去县城有事情办,就坐他的车,来到了协会。
梅花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骨朵有些蔫巴。北边几个办公室里还是没人,报名处听着挺热闹。
张绣撩帘进去,见一群女人围着小楚叽叽喳喳,应该在家打听考试结果。
小楚站起来,往墙上一指,“录取的就这几个人,别问了,问,就是没考上。到夏天,还有考试,到时候再来吧。”
墙上贴着张红纸,上头写着五个名字。
其中,没有张绣。
程超皱了皱眉,“我去问问。”
“算了。”张绣拉住他。从第一天进绣师协会开始,她就感觉得到,有人不想让她进来。
这个人是谁,她心里也有数。
换作以前,她非把人揪出来,以牙还牙不可。
现在,厂子要管,柜台要顾,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家伙,没那么多力气,和他们计较。
转身要走,小楚迎过来,给程超递烟。程超没接,瞥了眼名单,“怎么回事?”
“这……”小楚把烟收起来,“别人没进就是没进,张小姐这个……有点可惜。”
程超没接话,等着他说。
小楚把俩人请到旁边,小声说:“出结果那天,会长和冯组长大吵一架,好像就是因为张小姐的绣品。冯组长气得把杯子都摔了。可是咱们协会,毕竟还是会长说了算。张小姐别着急,我看下回,你是最有希望的。”
进不了协会,张绣也有的是办法,打响绣厂的名号,只不过要走些弯路罢了。
她不着急。
出门上车,程超给她系上安全带,“想进?我想想办法。”
办法是有,可是又要花钱,又要托关系,太麻烦,张绣摇摇头,“咱们去哪儿?”
“许县长家。”程超发动汽车,“觉得累,就去二丫那边等我。”
许县长帮过大忙,应该感谢一下,就和他一起去了。
俩人买了点礼品,到家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许县长,见是程超,笑,“我还以为,你小子今年不来了呢。快进来。”
“哪能不来?”程超拉着张绣进屋,“我还惦记您的好酒呢。”
许县长哈哈一笑,“给你留着着呐。“
张绣把礼品放下,说:“许叔叔,新年好。”
“好。”许县长打量张绣两眼,朝里头喊,“柔柔,你看谁来了。”
里屋出个女孩子,一边编辫子,一边往外走,“爹,是程超哥哥吗……”
一抬眼,瞧见张绣,愣了愣。
这女孩,张绣不陌生,自己的清竹图和万马奔腾,全是她买走的。
是许柔。
显然,许柔也认出了她,“你不是……”她一时说不上名字。
“这是你程超哥哥的爱人。”许县长介绍。
“啊?”许柔看看程超,又看看张绣,似乎不信。
程超手一指张绣,“我老婆,张绣。不像?”
许柔“噗嗤”笑出声,“我爹说,程超哥哥特别怕老婆,我还以为她像个母夜叉。”
“这丫头,还不倒水去。”许县长让大家坐下,“我这闺女,让我给惯坏了,小张啊,别介意。”
张绣坐下,摇头。
许柔倒来两杯水,放在她俩面前,“我是没想到,程超哥哥的老婆这么好看。”
“这还差不多。”许县长说:“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小程吗?这丫头,把礼物藏了几个月了。”
许柔拿出一个香囊,上头隐隐浮现银色暗纹,散发出一阵清香。
打开香囊,从里面拿出手绢,叠得四四方方,但只看边角,张绣也认得出来,是自己的万马奔腾图。
许柔把手绢递给程超,“送给你,算新年礼物吧。”
和张绣对视一眼,程超接过来,打开,伸手碰了碰绣花,眼中闪过惊叹。
“这可是好东西啊。“许县长说:“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儿弄来的。”
“确实是好东西。”程超把手绢给张绣。张绣接过来,装进香囊里,收好口。
许柔又笑,“爹,您知道这是谁绣的吗?”
“谁啊?”许县长喝了口水。
“就是她。”许柔指着张绣,“还有我给您看的那清竹图,也是她绣的。”
“是嘛?”许县长微微惊讶,“想不到,小张绣得这么好。有没有想过,进咱们县里的绣师协会啊?以后去参加比赛,也能为咱们县争光。
“年前考了。”张绣端起杯子,喝水,“没考上。”
这话一说,许县长倒有些意外,“我不懂绣花,但好坏,看得出来。你这个都没进协会,对咱们县里,恐怕都是损失。”
想了想说:“我跟他们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