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很安静。
安静的时间都仿佛要死去。
留给一个男人深沉,悲伤。
楚炎熙手握成拳,和那种世间所有痛失所爱的无能男人一样,忏悔,自责,又难过,又绝望。
甚至自言自语起来。
不对,是对佛说。
也许怕声音小了,佛就听不见了。
可是他这样的男人,若不是绝望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去求佛呢?
曾经,佛对他而言,又算什么。
他曾踏平过多少座庙。
“韩臻,你当真是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若我不死,你便死,是么?”
楚炎熙低声说着,好似在笑,声音低的在大殿中空洞洞的回响。
“年少时,我见你第一面,便对你说。”
“我楚炎熙,今生今世,只会爱你一人!就算你是男人又怎样!”
“你身体不好,想骑马想上沙场,却只能呆在丞相府做个小公子,你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就和我说,我带你骑马去。”
“你爱读书,说塞外风景独好,可惜战乱,你去不得。那我就把那地方给你打下来,送给你好不好?带着你纵马,那里做你的天下。”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怕我,我也知道。”
“你把我对你说的话老老实实告诉你父亲,我也知道。”
“你父亲想利用我谋反,想利用我的军队做你们丞相府的私军,我也暗允了。我说过,少时便说过,我会爱你,会宠着你,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假装信了。你说你信任我,我也假装信了。你书信一封寄我,我小心收藏着,你说你向我了,我也信了。”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
“你怎么定亲了呢?你怎么爱上公主了呢?”
“你怎么……”
楚炎熙低声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本就充血的双眼变成了红色。
他见不得那张脸上对他露出惧怕的表情……
就看到那人和公主拥抱在一起,给公主写着信,满脸都是怀春的喜悦时,他浑身的杀气如何也止不住!
他想杀人!
这张脸上不能露出那种表情。
不能露出对别人的爱意绝对不可以!
只可以看着他对他笑对他温柔!
只可以……看着他……
只能……属于他……
“你怎么,能爱人别人呢?你怎么能呢?”
楚炎熙记得,那个夜好像在下雨。
那个少年慌慌张张地把信藏在身后,眼中都是慌乱,恐惧,还有来不及掩饰的厌恶,对他说,这门亲事是父母安排,他不能拒绝。
楚炎熙问,“为什么不能拒绝呢?”
少年告诉他。
因为他是丞相的儿子,所以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资格,他只能认命。
这样啊。
楚炎熙身上穿着的铠甲还沾着赶路而来溅上的泥水,他腰间的剑还沾着敌人的鲜血。
他记得自己说。
你说什么,我向来是信的。
所以,你现在拒绝不了公主,拒绝不了这门亲事,我理解。
若你不是丞相家的儿子,你不就自由了?
楚炎熙跪在大殿内,从来不觉得自己屠了丞相家满门有什么错,只是,那个少年不爱他,那张脸从此再未绽放出笑容……
这才是他的罪。
“佛祖,我有罪,我现在,不知如何忏悔。青灯,古佛,书卷,有何用?他厌恶我,选择了去死。而我爱他,我是该赎罪,还是,该陪他?”
楚炎熙这么问。
他就明白,自己也不是那么爱了。
原来,他都是要随他去的,可是现在,他的心底好像多了点什么……
多了点,小妖精……
“楚炎熙,你怎么……你爱上别人了?”
大殿内突然传来了不同于他的声音,少年的音色很好听,很稳。
楚炎熙猛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