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未时初。
晴日,大晴日。
永安渠南岸,王世充席地而坐,前面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有几个虽不算名贵,但却非常精致的菜肴。洛阳一品居出品的菜肴,恐怕即使口味再刁钻的客官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毕竟一品居主厨郑色香可是有本事自称天下第一二大神厨的厨界至高人物的存在。
第一?呵呵,可不就是虽年纪轻轻但却当仁不让霸住第一席位的神厨宋甜儿宋大小姐?对于宋甜儿这天下第一神厨的美誉这厨界却没有人争议,可以算得上实至名归。不过坐在王世充对面这位不顾清雅仪态的青衫公子却在狼吞虎咽吃着一品居美味佳肴之时,口中时而冒出对那所谓天下第一神厨宋甜儿的非议,言语之间流露出不过尔尔的意思,这让王世充以及一众偏将惊讶不已。
这位青衫青年刚刚入座的时候,立在王世充两侧的偏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若不是王世充阻止,他们绝对不会让这个刚刚从水中出来如同落汤鸡一样的青年坐在他们最尊敬的将军对面。
不过即便对于这位青年印象再如何不堪,但有一点却还是佩服甚至可以说是敬畏的——青年武艺。刚才这永安渠上在一刻钟以前发生得不到半个时辰的两场战斗,这位青年展现出来的武艺即使对于这位青年再如何厌恶唾弃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青年的武学造诣非常高深莫测,绝不可小觑。
“移花宫宫主邀月、阴癸派传人婠婠!”这是两位偏将从王世充口中得知的两个名字,这两位正就是在刚刚不久前与青年交手仅仅稍占上风的对手。
移花宫宫主、阴癸派传人。虽说呆在洛阳,但江湖之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却也并非不知道。何况移花宫宫主邀月、阴癸派传人婠婠,这可是如今江湖之上风头最盛的人物,如今江湖之上论风头,论名气可以与这两位当世巾帼并列的也就只有慈航静斋的师妃暄师仙子了。
他们至今还记得最尊敬的将军王世充王大人对于这两人的评论:“当世顶尖青年俊杰,武艺超拔流俗,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决不逊色中原武林的乔峰、慕容复等。”试想一下,这位青年可以与这两位当世顶尖青年俊杰交手,那武艺就可想而知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难以对这位两次因两个女人而狼狈入水的人生出任何好感。虽然表面上不流露出任何情绪。而且这个家伙竟还在天下第一神厨宋甜儿背后指手画脚,道人是非,言别人作出的菜肴不过尔尔,这多嘴多舌之人,哪里能招人喜欢呢?
王世充不介意。他们这些做偏将的手下自然也没有介意的资本,因此在王世充坐在桌前含笑陪着这位言语甚有些肆无忌惮的青衫青年用餐的时候,才表现沉默,面上基本不流露出半点情绪。
“君箫染,我一直有个问题闷在心中,今日既然见到了你,那自然就好好问问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如实回答呢?”四平八稳坐立的王世充望着忙着吃刚刚上来糕点的君箫染,悠悠说道,他的语气绝不符合礼贤下士。也绝对不是高高在上,不过却有高上一筹的意思。
王世充自然有说这番言语的资本,即使君箫染是出自四大圣地的弟子,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王世充地下头颅,他可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洛阳振威将军。
君箫染耸了耸肩,笑道:“对于一个身上没有半枚铜板的穷光蛋来说,没有说拒绝这句话的权利,王大人,你有什么就问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他对于君箫染那番言语没有太多思量。实际上他认为根本也不用如何思量,他直接问道:“君箫染可就是平凡?”
“是!”王世充的问题才刚刚落下,不,应当说刚要落下。还有余音未落下时候,君箫染便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非常平静,没有任何迟疑回答了这个问题。
王世充愣了愣,他倒是被君箫染的果断肯定的回答给愣住了。一向强势,甚至有些许咄咄逼人气焰的他竟然破天荒嘴角勾起了一丝虽然并不显眼但却的的确确是苦涩的苦笑。他望着眼前的这位依旧岿然不同,心安理得吃着桌面上糕点的君箫染,道:“原本我以为你会否认,最少也应担迟疑推诿,但却不想你回答得竟如此果断坚决,没有一点迟疑。”
“迟疑?王大人,难道你会面对明明会昭示天下,不可能隐匿的事情还会作出没有半点作用的推诿迟疑吗?”君箫染微微一笑,他的视线慢慢从王世充面庞上转移到远处的跃马桥上,若有深意说道:“当君箫染出现在永安渠跃马桥的时候,平凡这个名字也就注定如时间洪流一般,不可阻挡也无人可挡再现这个天下。”
王世充有些沉默,眼前这位年轻人明明离他很近很近,可他却感觉君箫染却离他很远很远,“平凡这个名字也注定如时间洪流一般,不可阻挡也无人可挡再现这个天下,这其中是否意味这这次阴癸派与慈航静斋的决斗中,这位已经许久未展现剑客锋芒的平凡有什么惊艳天下的动作?”
无人知道答案,除了君箫染自己。
接下来君箫染果真如他言语那般,穷光蛋一个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不,接下来半个多时辰,基本上王世充问什么,君箫染便回答什么,绝不敷衍,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
原本王世充还兴致勃勃询问,希望可以知晓这位身世、身份、来历、经历等等诸多事情,但随着问题的深入,君箫染虽然非常配合,但君箫染回答出来的答案却让王世充生出这个君箫染非常非常平凡的江湖客而已,可王世充却非常清楚君箫染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客。
譬如王世充问:“君箫染,你这一身剑术无比高明,自何处学来?”君箫染则回答道:“独孤峰上,师傅传授,而后加上自身后天寻求江湖高手切磋最终修炼而得。”随即王世充又问道:“敢问恩师为何?”君箫染坐直身体,郑重其事道:“家师姓陈名墨离。”王世充继续问:“敢问门派为何?”君箫染道:“门派之中不过师尊、我以及师兄还有一位师侄。算不上门派!”
即使王世充也不得不否认君箫染回答得非常仔细非常认真,但他却感觉总不得要领。虽说君箫染口口声声一切悉听尊便,可他又哪能真以一餐饭而强迫让人回答一些自身私密呢?
毕竟秘密一旦公之于众,则可能导致一个人的败亡!对于这一点王世充心自肚明。因此也不敢问得非常彻底,把握住分寸。这不君箫染也回答的非常理智,把握住了分寸,以至于把握分寸的王世充问出来的问题也是一些把握分寸回答出来的问题。
一来二去,王世充问得兴致也都寥寥了。望着君箫染没回一个问题。便毫不客气将一盘盘自一品居中送上桌的糕点狼吞虎咽入口,甚至有些开始心痛自己从一品居中购置回来的糕点、菜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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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两岸人越聚越拢,越聚越多,不用想也猜测他们都是因慈航静斋与阴癸派传人的决斗来此,这些人中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是江湖人,而其他洛阳城各阶级的居民百姓甚至官员则占据了三分之二。
可想而知,这次决斗可谓算得上影响力广泛。
申时三刻,手中捏着白玉糕的君箫染已经站起身,原本**的衣衫在微风与自身内力的蒸发之下已经烘干如初。起身后的君箫染并未急着起身离开。视线扫了一眼永安渠两岸听闻讯息,纷纷涌向跃马桥头的看客观者,并未多作停留,随即而后将视线投向几乎已经算两岸观者眼中焦点的两艘小舟。
小舟还在,还人却看不见了。
虽说狼吞虎咽吃喝的君箫染余光却一直并未离开那两艘小舟,移花宫宫主邀月的确已经离开小舟上,但阴癸派的婠婠姑娘却还在船上并未离开,当然也没有任何人敢打搅这位喜怒无常的魔女。
收回视线,君箫染望着神色已经不再如刚才言谈之间轻松的王世充,轻笑道:“慈航静斋与阴癸派的比斗已经绵延了两百多年。近一百年两派一共进行过三次决斗都以慈航静斋胜出,不知这次是否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仙子的道法更胜一筹还是阴癸派的绾绾魔女魔高一丈呢?王大人,你可是重任在肩,能者多劳啊!”
王世充笑了笑。他哪里不明白君箫染的意思啊,这次阴癸派与慈航静斋的决斗他王世充可是负责维持跃马桥四周秩序,以免有心人暗中作祟,从而导致破坏阴癸派与慈航静斋决斗的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
不得不说,即使在王世充看来这个责任亦是非常重大。几乎不用任何思维细胞思考就可以得出答案,阴癸派与慈航静斋决斗的结果。自然将影响到江湖局面,而江湖也自然影响到朝堂,继而天下,这可是一件不可轻忽之事。
健马,飞奔。
呐喊声响起!
呐喊得仅仅只有一句话吧:“有紧急讯息传达,尔等速速推开!”伴随着那灰色健马快速奔跑,声音传响四面八方,永安渠上下。
王世充自然也听到了这一道声音,因此一身铠甲的王世充也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而两位偏将则紧随其后。
健马一路狂飙,他的身后都是狼狈闪躲的身影,最终健马停在了王世充面前,马上那位风尘仆仆的士兵跪倒在地,道:“禀告大人,大相国寺一干人等已经如城,正向着跃马桥赶来,请大人定夺。”
王世充挥了挥手,冷冷对手下道:“封桥!”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君箫染望着那如钢铁巨兽向着跃马桥,由王世充亲自率领的军队,站在永安渠南岸扫了一眼江面上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舟,喃喃道:“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