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旬奉命前来婆娑牢狱送墨夷最后一程。
等他慢慢悠悠到婆娑牢狱时,门口立着一位身着青衣身姿挺拔之人。
渝旬:“我还以为你性子变好了。”
青衣之人转过身,赫然是陌彦那张风光霁月的俊美脸庞,“我的性子几万年如一日的好。”
渝旬挑挑眉,“那你来干嘛?”
陌彦理理宽大的衣袖,“想来便来了。”
渝旬闻言笑了一声,“若我没记错,瑢琛可就派了我一人了结此事。”
陌彦表示认同,“不妨碍我来陪你。”
渝旬有些反胃,“你?陪我?”
陌彦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率先进了婆娑牢狱,“快点,速战速决,等会儿瑢琛便要喝药了。”
渝旬:“……”怎么着,就这还得喂他一口吃的。
墨夷自那日后便被关押在婆娑牢狱最深处,再无人前来看他。
听到脚步声,墨夷回过神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眼中带光向来处看去。
一袭黑衣的渝旬先出现在他眼中,他未理,只紧紧盯着渝旬身后,不过一息,他看到了一袭青衣的陌彦,再细细听了听,昏暗的小道再无一丝声响。
墨夷眼中光亮散去,却还紧紧盯着陌彦。
渝旬见状只是挑挑眉,未发一言立到了一侧。
陌彦将墨夷的动作一一收入眼底,见他盯着他,笑道:“怎么?以为她来了?”
因好几日未说话了,他的嗓音暗哑难听,“她呢?”
陌彦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连她的脚步声都听的出来,却能做出如此伤她之事,你可真出息。”
他听着陌彦的话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是的,他听的出她的脚步声,方才便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才按捺不住死死盯着来处看,但进来的无一是她。
陌彦看着他蹲了下来与他平视,“我怎么知道的?”
他也不看陌彦,半垂着眸看着地上那颗小石子。
陌彦也不在意他回不回话,叹息道:“来时我特地向她学了她的脚步,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教我了。”
渝旬在一侧双手抱臂,原来没瞒着啊!
墨夷没忍住,终是抬眸看着他了。
陌彦见到这双眼睛重新有了一丝光亮,笑道:“她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出我学了要做什么,”说着坏心眼的停了下来,站起身施施然理着衣袖,看着他一字一句笑着继续道:“可她没有阻止。”
墨夷面色苍白,猛地起身向陌彦冲来,陌彦依旧笑着负手而立。
墨夷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被迫停了下来,两侧贯穿琵琶骨的锁链死死拉住了他,让他不得再上前一步,早已干涸的伤口经他这一折腾又开始鲜血淋漓,地上滴滴答答淋满了褐红色的血,他双目充血凶狠地盯着陌彦。
陌彦毫不在意,“作为她唯一的弟子你还有何不满足,竟做出如此伤她之事?”
墨夷嗤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还有何不满足?!我要满足什么?!我要的从不是这些!”
陌彦面容含霜,眼神凌厉,“你怎敢肖想于她!”
墨夷闻言竟安分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凄厉地笑着,“我也不想的,可她太好了,她真的太好了,我忍不住啊!哈哈哈哈!”
这句话,连边上一直未出声的渝旬都叹了口气。
瑢琛的好又何止是墨夷一人沦陷呢!
陌彦等他稍稍平静了,才开口道:“她自诞生起便以天地为己任,从不敢懈怠,为了这六界,她下凡历劫九万载,只为了体会世间百态,与天地共情,如今你有意无意的忍不住也算是伤她至极。”
墨夷恍若未闻,呆呆跌坐着,执着地问着,“她呢?”
陌彦手中灵力涌动,笑着回他,“她在等我回去喂她喝药。”
因她爱世人,所以他学着爱她爱的世人。
最后他也因为伤了她爱的世人而被她派来的人处决了。
今次动手的不是渝旬这位接了令的人,而是那位享誉六界,风光霁月的陌彦君。
他以为最后会是她来送他最后一程,毕竟,他是她唯一的弟子啊!
可她是真的狠心,自派人抓了他,他便再也没见她了。他以为以她的性子,至少会来亲口问问他,亲耳听听他的回答,但,她没有。
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来见他。
原来神最后魂飞魄散的时候,真的可以看到他这一生最眷恋的时刻。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小院,星河烂漫,她躺在屋顶笑着看向他,指着那把竹椅娇俏道:“墨夷愣着做什么,快坐下,今夜的星河正适宜观赏!”
“瑢……琛……”
天上地下几万载,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将她的名字宣之于口。
夙阳古朴的钟声再次响彻六界蛮夷,四海八荒。
瑢琛立于寝殿外,一声声数着钟声,她身后执夙看着她,眸中满是担忧。
冥界城主府,姬白与穆清相对而坐。
一共四十九声的钟响,天地再无任何异动。
穆清皱着眉为姬白空了的杯盏续上了一盏,“这是墨夷?”
姬白轻轻一笑,“四十九声乃是圣尊之位魂飞魄散陨落之声,若是那几位远古之神陨落天地同悲,动静便如那日的消散之雨,如今除了钟声再无其他,那便只能是那位还未来得及授神职的墨夷圣尊了。”
穆清有些不敢相信,“真是他!那他竟乖乖赴死了?”
姬白望着杯中飘飞的热气,“他再不甘愿,他师尊一句话,他也会甘愿的。”
穆清唏嘘,“从前见他多风光,夙阳殿瑢琛帝君座下唯一弟子,除了那几位远古之神六界便只有他这一位圣尊,当初还是瑢琛帝君亲自将他送到了佛界修行。如今竟被处决了,颇有些不敢置信,她竟舍得?”
姬白喝了一口茶,“这才是六界之主的行事手段,若不当机立断,妇人之仁只会让六界反了她,”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品了口茶,“看来神农氏之事是他出的手,不然帝君不会下如此狠手直接要他魂飞魄散。”
这回穆清是真的惊了,“我以为是北洲之事成功嫁祸于他了,没想到叛乱之事竟也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