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穆凡预料的那般,僵尸攻城了,攻城的结果总是以左路军小规模牺牲告终。城墙一次都没有破,让心弦紧绷的将士松了一口气。
西疆的援军没有来,城内的人逐渐没那么害怕了,连续多日的攻防战都打的特别漂亮,这给了他们信心。
穆凡之前弄出来的运粮车让这些人心里有了底气,粮食足够,外面打不进来,城内的人基本走干净了。只要稳住局势,不出现大的失误便不会有问题。
预料之中减少食物发放再次发生,空的运粮车是骗局,它能给人希望,却解决不了军队吃饭的问题。
有时候有希望就够了……
章丰看着托盘中的大饼,说道:“我用不到这东西,别给我送来了,把这些拿下去分给需要的人。”
“是。”站在他身边的亲兵说道。
那亲兵端起托盘,出去了一趟,很快回到营帐内。他弯下腰,问道:“章将军,军中不是有粮草吗?怎么还要减少每日的供应。”
章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这话笼统,显然解决不了那位亲兵的疑虑。
亲兵继续说道:“弟兄们白天守城,这……减少每天的供应,大家没力气打仗,怎么办?”
章丰同样想知道怎么办,可他想不出办法,除非将城内还没焚烧的尸体拉出来吃了。可这事不能做啊,人吃人,不到情非得已,谁愿意迈出那一步。
他轻咳一声,“这次守城时限不确定,这样做是稳妥的办法,哪怕城外持续进攻,我们也能坚持很长时间。”
糊弄了亲兵过后,他立即动身去衙门找穆凡。
二人见面后,章丰第一句话便是:“将军,粮食的事究竟怎么办?”
穆凡当时正在研习军阵,他放下书籍,抬头看了眼章丰,“援军快要到了。”
“援军?”章丰凑到穆凡身边,“将军可不能再行那运粮之事。”
运粮是给城内的将士希望,援军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成一个大饼。
穆凡道:“很快就会到了。”
“将军如何得知?”
“预感。”
章丰心中恼怒,但不敢表现出来,“难道将军要将援军要来的事散布出去,继续欺瞒城内的将士?”
穆凡摆了摆手,“援军要来的事不能说,这毕竟只是猜测。”
章丰咬着牙说道:“给末将一万人手,末将垫后,掩护大家撤离。不管形势如何,末将必血战到底!”
穆凡很欣赏章丰的血性,不过章丰知道的太少了。知道的少,难以做出精准的决断。
百里山拥有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没错,是最大。
无论是东泽、西疆、还是北华,各路朝廷都在用各种方式宣告百里山的天命所归。他们在强征暴敛时,百里山伸出了援手。他们的军队肆意烧杀抢掠本国国民时,百里山拿走一块干臭的烂饼都要留下一个铜板。他们到一个地方便随意住进最好的屋子,百里山哪怕冻死,也不会随意进入任一间屋子。
百里山拥有非常严明的纪律,敢扰民者必严惩。除此之外,百里山内的人以此为荣。当肚子饥饿时,他们拿出铜板交换,看着那些平头百姓的惊讶,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忍受寒冷时,他们看到那些平头百姓正通过残破的窗户缝隙好奇的观望着,直到有一天,这些人主动邀请他们进入破烂屋子居住。
原来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从娘胎里钻出来的,唯一的差距好像是口音。
百里山的人谈着百里山,听他们说的人睁大眼睛,眼中充满不可思议。说着说着,口音好像并不能阻止大家心灵的靠近。一间间破屋子,一群吃不上饭,住不起屋子的人谈的从不是大事,都是些日常见闻,和大家对未来小日子的向往。
正是这样的破烂房屋,寒风一吹,就能卷起一堆茅草,却酝酿着天下最大的力量。一旦形成合力,释放出来,足以翻江倒海,日月倒转,震撼整个世界!
创造出军阵的人是个天才,而且是罕见的天才。越是研习军阵越有这种感觉,它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穆凡,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修行高人,什么世家大族,在形成合力的老百姓面前,最多算一个屁,在滚滚浪潮之下,响一声散发点臭气,然后便消散在天地中。
军阵的最基础个体是普通人,天下最基础的个体也是人。军阵用甲胄和兵器将普通士兵的力量合起来,可以开山裂石,杀天突境高手易如反掌。若是整个世界上一百亿人形成合力,所有一切看似强大的阻力都不过是烟气。
那些吃不饱饭,仰望高官的老百姓没意识到他们的力量,百里山的人正在教他们认识自己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如何控制这部分力量。
借助这些人,百里山建立了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有贩夫走卒、各国的朝廷命官、未出仕的士人,甚至有公子王孙和世家子弟……他们出乎意料的加入百里山,不惜反抗自己的父辈。
叶峰曾经说过,一个屠龙的勇士往往要有两种力量,一种是思想,一种是刀剑。他是那种人,穆凡也是那种人。
在朝廷援军动身之后,穆凡对援军的动向便大体掌握了。最多三日援军就会到,再过几个时辰,朝廷的传令兵就会把消息传过来。
可惜百里山无法渗透到妖族,不然那牛妖的实力瞒不了他,他也就不会有眉毛上的疤痕。
穆凡摸了摸眉毛上的疤痕,徐徐说道:“沉住气,静心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
章丰觉得夜将军在胡扯一通,他已经沉了很久的气了,沉住气不代表毫无作为,仅仅漫无目的的守城,不是拿大家的命当儿戏吗?
穆凡胸有成竹,在章丰看来却是没由来的自信,或者说自大。骄兵必败,此乃兵家大忌。
“老章,我是左路军的统领,命令我撂倒这里了。沉住气,不可擅自行动。”
章丰无力的拱手告辞,离开卧房,他们二人争执的声音很大,穆凡没布下结界,隔间的席雯一字不差的听全了。
她推门走出自己的屋子,正好看到快步离去的章丰。她想打个招呼,但章丰走的太快,好像没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