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凡醒来时,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想起那个怪异男子,立刻从地上惊坐起来。四处瞧了瞧,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他感到大腿有些硌得慌,伸手摸了摸,入手一阵冰凉质感。他把东西拿到眼前,正是山河令!
穆凡连忙把令牌纳入戒指中,站起身来。
“令牌八成是那个怪异男子给我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凡来回踱步,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怪异男子可能是师父派来的,他在暗中帮助我。他的实力那么强,和师父又是什么关系?朋友?下属?还是利益交换?”
能靠说话把别人说死的,穆凡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下属的可能比较小,朋友和利益交换的可能性比较大。
穆凡拿出地图,身上的装束变化为剑宗弟子制服,御剑飞到空中,俯瞰这片区域。对照这片森林的特点,仔细辨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等他飞到空中,这才发现体内的真元比以往更加淳厚。真元的数量和质量的增加,直观的体现在他御剑飞行的速度上。
穆凡有些郁闷,当初突破到气海境初期的时候,他不明其中的原因。今天突破到气海境后期,竟也是莫名其妙。
不过实力突破终归是好事,他御剑四处飞了一会。没多久,便在地图上找到自己在林中的位置。既然令牌已经到手,也就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
他调转方向,全速向相州进发。剑宗略微紧身的制服衬得穆凡身体更加挺拔,他站在剑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锐气透体而出。
他在林子上空飞行,可是却没有一只灵兽动手伤害他。他对这情景早有预见,他相信那个怪异男子既然救了他,就会救得彻底。
林子里强大的灵兽都蜷缩着,不少身上还带着新伤。这些伤口都是它们自己造成的,想来也是被怪异男子说的。
一般来说,赶路的日子总是乏味的,不过一路上如果有很多新鲜事相伴,这种乏味感就会被冲淡很多。
穆凡听说了很多新鲜事,最厉害的一件事是齐州官场的大变局。
一夜间有十二个七品县令罗马,四个五品县令自杀。据说案件还牵扯了两位守将,好像是因为贪腐问题,两个守将都上吊死了。
消息是准确无误的,至于守将和县令是不是畏罪自杀,穆凡就不能确定了。他觉得这十几个人还是“被自杀”的可能性比较高。
这几天不仅仅是官场震动,江湖也洗了一次牌。虎啸派被灭门了,而且还是被朝廷灭门了,罪名好像是贿赂朝廷命官。齐刷刷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彰显正义的威力。
官员死了没什么,虎啸派死了也没什么。可是出事的官员里有帮穆凡传递信息的那个,虎啸派的帮主也是穆凡杀的。
穆凡不相信这是巧合,分明是有人替他灭口。这个人在朝廷拥有很强的影响力,极有可能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师兄霍无家。
新鲜事还不止这些,大批难民涌入相州千仞城。这些难民可不像穆凡混进去的那种,他们中不少是占山为王的暴民,去千仞城的目的也很明确——造反!
千仞城有人带头造反,杀掉了城主和全部守将。如今盘踞千仞城,领头人似乎还不满足,聚拢大批暴民,准备进攻与之相邻的落雪城。
穆凡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落雪城,宋长庚和胡军戈还在那里执行任务。如果叛军动手攻打落雪城,其间不知会生出多少变故。
朝廷并没有任由叛军发展,听说一直派军攻打千仞城。也不知怎么回事,朝廷军队节节败退,叛军气势越来越盛,这才吸引了大量暴民聚拢。
穆凡听爷爷说过,东泽虽然内政混乱,但是军队不容小觑。如今天下所有势力都不敢独自对抗东泽,不过这个帝国在自己走向衰亡,不用百年,就会在越来越剧烈的内耗中分裂消亡。
爷爷的眼光很准,穆凡还没到达落雪城就听说叛军被剿灭了。为了警示世人,让各方势力安分守己,朝廷昭告天下,要公开处刑。
直到穆凡看了朝廷的告示,才知道叛军领袖是文悔。他以前觉得文叔是一个杀神,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人。
一个人对抗一个庞大帝国的人,这个人绝对是傻到极致了。这样的傻子很少见,但是成就大事的也往往就是这种傻子。
可惜造反风险太高,一千个造反的也不一定有一个能成功。文叔没能成为那千分之一,他属于失败的那批人。
为了这次观刑,朝廷派大军驻扎在相州,本来只有百万驻军的相州,一下子涌进来三倍的军队,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有军队侦查。
穆凡救不了文叔,送他最后一程是他唯一能做的。他老老实实的听从士兵的指挥,按部就班的到达观刑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青砖铺成的圆形广场,中央是一个耸起的高台。高台是黑色的,象征着国法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台上跪着很多人,他们大部分低着头,好像对被人盯着处刑很羞耻。这些人的中央有一个人抬着头,眼神中满是不屑。
穆凡认得他,他就是那个杀神,那个傻瓜。
文悔脸上带着几分坚毅,纵然身体上布满伤痕,他依旧是高傲的。他是失败者,是寇,但是丝毫不把王放在眼里。
这是一种不会被打败的人,因为他的人生中没有屈服二字。除了肉体上的摧残,再没有什么办法能伤害他。
监斩官脸色阴沉的看着文悔,他想不明白这个死到临头的人哪里来的傲气。其实他想不明白也很正常,因为他是一个软骨头,狗都不吃的软骨头。
午时三刻,监斩官丢出了一块令牌。刽子手昂头向刀子上喷了一口酒,酒水在阳光下像散落的珍珠,刀刃也明晃晃的如同神兵利器。
穆凡很惋惜,惋惜文悔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他看了看观刑场上的众人,修行势力毫不在乎他的死活;平民百姓有的充满恐惧,有的强忍着心中怒火,有的早早闭上双眼,值得庆幸的是唯独没有麻木!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传入穆凡的耳中,打断了他的观察。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高台,黑色的高台已经矮了一截。
高台出现了一个光滑的切口,有人用刀或剑斩断了高台!
穆凡四处寻找那半截高台,最后在头顶正上方找到了它的踪迹。有个人托举着高台,脚踏飞剑向远处驶去,在骄阳下宛如神明。
朝廷的守军立即反应过来,实力强大的将军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他们手下的士兵也如潮水般涌过去。
从人群里突然冒出大批人马,他们都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好像听到了什么人的命令,也迅速加入战团。
这种情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朝廷虽然派大军驻扎相州,但他们其实并不认为会出事。
朝廷派大军前来,表面上说要维持观刑顺利,实际上是趁机向各大势力秀一秀拳头。可是竟然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劫法场,这分明是故意挑衅朝廷。
战斗的余波掀起穆凡身上的衣服,他连忙跑到半截高台后,防止被误伤。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时不时有人从天上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坑洞。有些运气不好的人被砸个正着,没砸到要害的骨断筋折,砸到要害的直接一命呜呼。
人群四散奔逃,很快就发生了踩踏事件。修行中人还能飞到空中,百姓和江湖人只能等着踩死别人或者被人踩死。
穆凡御飞剑到半空中,防止自己也成为脚下亡魂。他同时注意着场上的变化,希望文悔有机会能逃离这里。
空中双方人马的战斗趋于白热化,军队人数占据优势,但另一批人占据了先手,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穆凡脚下是普通人的哀嚎惨叫,头顶是双方人马的拼命战斗。一副炼狱景象,何似在人间!
“快快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走!”监斩官躲到椅子后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天上忽然落下了“人雨”,啪啪不停的砸到监斩官头上。“人雨”结束后,监斩官已经和那些人的尸体融为一体,水乳交融了。
穆凡看到那批人放弃了大部分囚犯,只带走了少数几人。万幸,文悔是那几人中的一个。
本来这批人一边战斗,一边还要分心保护众多囚犯,这才无法摆脱军队。如今放弃了大部分囚犯,情况立刻大变。他们迅速获得优势,大肆屠杀军队的人马。
军队每每想组成军阵,还未成型就被贼人破坏了。他们只能期盼着其他城市的援军赶快到来,到时候就能绝地反击。可是他们等到的不是援军,而是前来接应的贼人。
军队上下立刻改变方略,使用拖字诀。这些将士可不是刚上战场的小白,他们都是老兵油子,打起仗来都是有真本事的。
将士想拖,可是贼人却不想拖。贼人先是佯装大举进攻,随后快速撤离。将士试探性的去追,每每受到伏击。
此时不少军士对这批贼人有了判断,他们不是松散的临时抱团,而是纪律严明的组织。
“夜将尽,东泽亡,玄门灭,天下平!”
天地间回荡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说话者。
穆凡呼吸一凝,因为这种声音他前段时间听了好几遍。虽然他也没有找到怪异男子的身影,但他很确定声音是怪异男子发出的。
听到这句话,诸多将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句话在十二年前很吓人,为了这句话死了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