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悔满脸凝重,他苦着脸对穆凡说道:“小子,你还有什么办法吗?这是官府的地盘,造次的结果就只有死。”
“文叔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穆凡脸色更加难看,“我还太年轻,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可以使用遁术离开这里,但是这样做等于抛弃了兄弟朋友。他不是那种为了义气,会和兄弟一起死掉的人,也不是拘泥于情义中的人。
如果情况紧急,他留下必死无疑时,他会选择先逃走,以后回来手刃仇人。
穆凡环顾四周,他的眼睛看到宋长庚。宋长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办法。穆凡还不死心,又扭头看了看桑儿和青岚,她们也都摇了摇头。
穆凡突然想起老和尚,那个老和尚沿路保护桑儿,不知道这时候会不会出现。可是就算老和尚会出现,他会和官府对着干吗?
“还没有到绝境。”穆凡在心里默念,“现在还没到独自逃命的时候。”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逃走。因为有时候理智真的战胜不了冲动。
青岚轻轻的拍了拍桑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与穆凡和宋长庚的忧虑并不相同。
迎着青岚的目光,桑儿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青岚不要轻举妄动。
青岚微微点头,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好像没有与桑儿进行过眼神和肢体交流。
穆凡和宋长庚还在焦急的想办法。大婶却早已认命了,她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只是想着四个年轻后生能不能活下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桑儿和青岚的交流,只有文悔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文悔发现了这有趣的一幕,他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心想:“这四个年轻人太有意思了,彼此信任可是又各有隐瞒。”
将军骑着火烈马,看着军队将难民们团团围住,他把右手高高举起。扭头看了看着身边的副将,直到看到副将点头,他高举的右手才猛然落下。
手落则动手,士兵们看到将军的手势,齐刷刷的抽出兵器,只等将军下令,便把这些瓮中鳖宰杀了。
难民们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吓得脚步浮虚。有些胆小的,直接吓到在地,屎尿横流。
穆凡伸手扶住大婶,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将军右手落下之后,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的嘴。将军没有下令杀人,他缓缓开口道:“逐一排查,一个都不能遗漏。”
穆凡被围住后,本来想过好几种可能,第一,将军知道了小混混被杀的事,有人冒死告了迷;第二,将军盲信难民吃了人肉;第三,将军要搜查桑儿或者他。
现在看来,第三种可能性最大,也最糟糕。
穆凡脑海里瞬间冒出很多念头,如果将军要搜桑儿,很可能不会要桑儿的命,毕竟曹潜就没有对桑儿出手。如果将军要搜查穆凡,那众人的安危就都成了问题。
穆凡回望桑儿一眼,桑儿也在看着他。不过两人眼中没有后悔,只有坚决。
难民们听说只是搜查,绝望的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可是这种希望才刚刚升起,又被毫不留情的浇灭了。
那些被搜查过的人,都被士兵们残忍的杀害了。一声声惨叫诉说着他们内心的不甘,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穆凡看着难民不断被杀,还没死掉的难民只是满脸懊恼,他们无力反抗这些装备精良,实力强大的军队。
文悔浑身激动的颤抖,一股阴寒的气息慢慢向四周弥漫。
穆凡发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冒出。当他看到文悔颤抖的身体和猩红的眼睛时,他猜测文叔可能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意了。
果然,文悔接下来的举动证明了穆凡猜测的准确性。他身形化成一道黑色的流光,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剑,如地狱使者一般,冲向将军。
将军双目微眯,目光如电,同时展开神识。他的双目眯得越来越小,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追捕文悔。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来者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跟不上。
剑光闪,血光溅,头颅落。
将军的头掉到地上,他的身躯依旧坐在火烈马上。气宇轩昂的架势摆得又稳又牢,尽管脖子上的血喷涌而出,身躯依然没有跌到地上。
穆凡等人看不到文悔出手的过程,他们看到的是文悔身形消失,将军人头落地。
穆凡上下牙止不住的颤了颤,将军喷洒的鲜血燃起了他的血性。看着趾高气扬的将军头颅掉在地上,他就想冲上去踩上一脚。
我的生命,凭什么让你生杀夺予!
文悔隐藏在难民中,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他,被逼无奈时,当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穆凡趁着将军死时,所有人都愣住的那一刻,高喊:“将军无道,上天降下神罚,如今身首异处。我等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这声高呼惊醒了很多人,难民们拼命向外冲。他们看不到文悔出手,自然以为将军突然死掉是上天的旨意。
敢公然对抗军队,需要的是天大的胆子,但如果有上天的旨意,还要胆子干什么?
场面迅速混乱起来,军队里的士兵们作恶多端,平时杀良冒功的事情没少做。刚刚看到将军忽然身首异处,他们的心里也很发毛。所以在难民向外冲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动手杀人。
副将眼看着局面要失控,急忙道:“活捉所有难民,一个也不许放走!”他说完之后,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城墙烂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他和文悔正躺在窟窿中。
穆凡见士兵们要动手抓人,文悔又脱不开身。这样一来,四个人肯定都会被抓住。他不知道桑儿被抓住会怎样,但清楚这对自己一定是最坏的结果。
穆凡感觉手心处传来一阵温暖。大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穆凡连忙说道:“你会看到,说什么丧气话。”
大婶松开握住穆凡的手,捡起一根破木棒喊道:“我家里人全被这些人杀了,我也不活了,杀掉他们啊。”
她的声音吸引了很多士兵的注意,同样也吸引了很多难民的注意。她全然不管这一切,拼命向士兵冲去。
穆凡伸手抓住她的衣襟,平时没多大力气的大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挣开了。
穆凡又连忙抓住大婶的手腕,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手腕。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像被钢铁扫中一样,整个人横飞出去。
他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耳朵眼睛都失去了功能。他坐在地上,用力的晃了晃脑袋,眼前看到的是模糊抖动的图像。
“青…青哥,青…嗡嗡……”
穆凡听声音有些像宋长庚喊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喊得这么不清楚。
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还没分析清楚围的环境。整个人又突然被震飞起来,而且这一次飞得更高更远。
穆凡摔倒在地上,尝试几次都没坐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别人的搀扶下起来。他又摇了摇脑袋,头发上沾着的尘土被他甩的到处飞扬。
他这才看到宋长庚正用左臂扶着他,而宋长庚的右臂早就血淋淋的。
穆凡定睛看向他刚才站的地方,那里已经成为一个无人区。一个体型硕大的老和尚正站在那里,老和尚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士兵。士兵的身体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肯定活不成了。
他又向四周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大婶的行踪。他咳了几声,鲜血从他的鼻腔和口腔中喷涌而出,眨眼间便浸湿他的前胸。
他后来找到了大婶的尸体,不知被谁砍成两截。穆凡知道她为什么要大喊,因为她看出来穆凡等人的焦虑。
她是难民中和穆凡等人最亲密的人,她能从桑儿身上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贵气。她不认识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但她见过那些贵人出行的样子。
大婶以为桑儿是落难的小姐,而穆凡是落难的公子。她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对,其实是在感叹缘分的巧妙。
当这些军队逐一排查时,大婶认为难民不值得这些人大费周章,他们的目标只能是桑儿等人。于是她大声喊叫,挣脱穆凡,不惜牺牲自己,为的就是想让更多人加入战斗。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但这确实是她唯一能做的。
穆凡杵在那里半天,憋出一个字:“逃!”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是心里感觉很苦闷。
桑儿和青岚也赶了过来,青岚脸上挂着泪水,被漫天飞舞的尘沙染成两道黑色的泪痕。桑儿出奇的没哭,她的眼角通红,应该是在强忍着吧。
青岚听到穆凡说“逃”时,哭着说道:“大婶刚刚被……”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穆凡收回自己的手,说道:“你想死吗?”
青岚站在原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这个男子会这么决绝。
宋长庚扶着穆凡趁乱离开,青岚默默的跟在后面。桑儿跑得最慢,她怀里揣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