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前辈,常前辈?”
沈璧君用手在鬼医的眼前晃了晃,可对方就像是入定的老僧,入目不见,充耳不闻,始终没有回应。
这不禁让她有些担心。
难不成是毒药延迟发作了?
一旁的小鱼儿却见怪不怪,他先是从隔壁搬了一把躺椅过来,扶着燕叔叔躺了上去,而后才看向沈璧君,劝慰道:“放心好了,没事的。”
“可他......”
“这是常伯伯思考问题的方式,每当常伯伯需要思考问题的时候,他都会像是老僧入定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直到他将问题想通。”小鱼儿解释了一句,又开始给燕叔叔擦脸。
沈璧君还是有点担心:“那他现在在思考什么问题?”
“谁知道呢,或许是研究刚才尝到的毒药,也可能是想到了其他事情。”小鱼儿摇了摇头,他是聪明不假,但毕竟没有读心术,刚才二人之间的交流又少之又少。
他也只是有几个大致的猜测,且都没有证据佐证。
“行了,先不说常伯伯的事情,苏大夫呢,怎么没见到他?”
“你回来晚了一步,苏大哥刚才回医馆,但又出去了。”沈璧君捏了捏手指,示意小鱼儿就差一点点。
小鱼儿听到这话, 也不气馁。
落叶终要归根,苏大夫就算外出,也总有回来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就等着呗。
当即也不再纠结这件事情,看着沈璧君手中的毒药,好奇道:“沈姐姐,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配制毒药了?”
“难不成最近有什么人看了不顺眼?”
“去去去,我哪有那么狠毒。”沈璧君翻了个白眼,而后将自己与苏樱的赌约说了出来。
小鱼儿听到之后,立马一记马屁跟了过去:“那就预祝沈姐姐旗开得胜了......”
相比起一个他听都没有听过的江湖郎中,小鱼儿更愿意相信沈璧君的医术水平。
然而他的话音才一落下,就听到正堂的帘子被掀了开来,一道女子的声音从中传出:“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嗯?”
小鱼儿挑了挑眉,还别说,这姑娘人还没有见到,声音倒还挺好听的。
正当他转过头,沈璧君也看了过去,就见苏樱一脸得意地走了进来,颇有些意外:“你将毒药配制出来了?”
“还没有。”苏樱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丝毫不见,继续道:“不过关于毒药的来历,我已经有眉目了。”
“来自何处?”
“东瀛!”
苏樱无比笃定。
听到这两个字,沈璧君则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毒药用到的药材,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将之与东瀛联想到一起。
可在她身后,从刚才就开始愣神的常百草,却像是被按下了启动机关,用手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惊喜道:“是了,东瀛多火山地震,当地的一些毒草毒虫亦受了影响,药力相较于中原毒草,要更加的驳杂,所以当地的药师想要配置药物,就需要将这一部分杂质考虑进去,所以就在药方当中加入了几味看似无用的草药!”
他说了一大长串的话,却几乎没有换气,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缺氧。
一旁的小鱼儿见了,忙过来掐他的人中穴,又递过来一杯茶水。
常百草刚喝进嘴,就一口喷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他看着茶碗当中,像是泥汤一样的液体,朝小鱼儿问道。
小鱼儿则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刚才被他舀水的洗脸盆,脑袋瞬间偏到一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吹起了口哨。
常百草也注意到了小鱼儿刚才的目光,瞬间哕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璧君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一副恍然明悟过来的样子。
苏樱则有些意外看着这个略有些滑稽的麻花辫老头。
此人所说,竟与娘亲的解释分毫不差,他也是医馆的坐堂大夫吗?
怎么之前没有见到?
常百草这时候也终于是从恶心当中脱离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个启发了自己的小姑娘,心中莫名的涌出一股亲切感。
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苏樱先一步道:“怎么样,咱们之间的赌约,应该是算我赢了吧?疗伤符什么时候给我?”
“我这就去取。”
沈璧君也不是输了不认的人,非常干脆就进了书房。
常百草听到疗伤符,顿时就来了兴趣。
当初在恶魔岛的百草堂时,他就听小鱼儿说过这疗伤符,起初他很是鄙夷,认为这只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治病救人,怎么能依靠符箓呢?
可小鱼儿又言之凿凿,让他不得不信,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所谓的疗伤符箓。
他自然要好好见识一下,就上前过去和苏樱攀谈起来。
苏樱见常百草,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沈璧君去取符箓的时候,也就将自己娘亲的情况说了出来。
常百草听闻苏樱她娘中的竟是睡莲之毒,顿时眉头紧锁。
苏樱却也没怎么在意,从对方刚才的话中不难听出,这是个博闻强记的老先生,连东瀛这等海外小国的事情都能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来,睡莲之毒又算得了什么?
与此同时,沈璧君进了书房,在原本放置疗伤符的地方翻找一番,可最终却连疗伤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不禁让她有些疑惑。
“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
正这时,唐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腕上的联络法器还闪烁着光芒,显然是在与人对话。
“好,馆主,我知道了......嗯,没有什么别的叮嘱,那我这边就先挂了。”
说完,唐春就挂断了联络法器,看到沈璧君在书桌旁的柜子中翻找着什么,上前一步:“沈姑娘在找疗伤符?”
“嗯,技不如人,就只能愿赌服输了......唐大哥,疗伤符是换地方了吗?我怎么一张都没有看到?”
听到这话,唐春先是一愣,而后皱眉思索了一阵,猜测道:“可能是馆主拿走了。”
“苏大哥?”
“嗯,馆主要绘制赈灾要用的疗伤符箓,但从头开始耗费的时间太长,需要的草木生机又太多,根本来不及,我想馆主可能是将医馆当中的疗伤符存货都给用了......”
唐春其实也挺能理解苏木的做法。
毕竟疗伤符每月只有在月初的时候,才对外售卖十张,而现如今才是中旬,距离下月初还有一段时间,即便是将疗伤符全部用了,苏木也有时间赶制新的疗伤符。
相比之下,明显是赈灾的符箓不能等。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馆主知道了鱼兄弟还有燕大侠回来了,等下会分出一缕心神,检查一下燕大侠的情况,到时候说不定可以顺手为那位姑娘的娘亲诊治一番。”
唐春开口的同时,已经从柜子当中取出一道符箓,在沈璧君的目光注视下晃了晃。
这同样是一道集神符,不过请的并非是神仙,而是苏木自己。
具体的原理和皇上前段时间用来云办公的小木牌差不多,不过苏木不准备附身,而是选用医馆的机关傀儡充当载体。
......
......
很快,唐春和沈璧君就从书房当中走了出来。
苏樱立马迎了过来,期待道:“找到疗伤符了?”
“疗伤符没了。”沈璧君有些尴尬,见苏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住了,连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等下苏大哥会回来一趟,到时候就有疗伤符了!”
苏樱听到这话,却也心情由阴转晴。
她为什么来京城找一家医馆?
归根结底,不还是奔着苏神医的名头来的。
尽管知道了有那什么疗伤符,可她也听说了,疗伤符本身并不是为了解毒而研制出来的。
对睡莲之毒有没有作用,还犹未可知。
既然等下苏大夫要回来,她不如咨询一下对方,到时候或是讨取一张疗伤符,或是请教旁的解决办法。
当下,苏樱也就没有强人所难,而是安静的在院中等待。
这一表现,却是让沈璧君有些意外,她原本还担心对方会不会挤兑她几句,说她言而无信什么的,现在看来,倒是白担心了。
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沈璧君对这个未来的同事,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至少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唐春也从库房挑了一具傀儡出来,又选了一枚特制的核心,用真气激活,按在了傀儡胸口处的空缺上面。
最后,符箓激活。
与此同时,六扇门中,苏木正在停尸间,炼制着养魂棺,忽然察觉到一股牵引之力,似要将他的意识从身体当中拉扯出去,瞬间就明白这是约定的时间到了。
唐春在用符箓召唤自己。
当下心念一松,精神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了体内,控制着身体炼制法器,另一半却是响应了符箓的召唤。
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跨越空间,直接回到了医馆。
院落当中。在众人集聚的目光下,机关傀儡缓缓抬起了手,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低了下来,一对眼眸看向了手掌的位置。
“苏大哥,感觉怎么样?”
声音响起,苏木操控着机关身躯,偏过头看去,见是沈璧君好奇开口,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传荡开来。
他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这具傀儡虽然仿生,但毕竟不是真人,没有声带的结构。
不过也不要紧,只见傀儡的核心闪烁。
而后,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响起:“感觉很古怪,谈不上难受,但也绝不舒服。”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喝醉了酒,也不知道是思维迟滞,还是身体沉重,行动总是慢上半拍。”
“那还能治病吗?”小鱼儿有点担心。
机关傀儡看了过来,摊了摊手:“答案肯定是不能,所以我这一趟回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病人的状况,看看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需不需要找人帮忙。”
说着,苏木就要操控机关傀儡朝着燕南天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甜美的姑娘,却拦在了路上。
“你是?”
苏木见到来人,有些疑惑,他显然并不认识这个人。
沈璧君见状,忙跑过来,将苏樱,包括赌局全都介绍了一下。
苏木听到有人应聘上岗,也对沈璧君的行为颇为赞赏,又看向苏樱,问道:“你娘中了睡莲毒?可我听说这一种毒药很早以前就已经失传了。”
“的确失传了,但我娘根据古籍残方,又将它配制了出来。”苏樱如实相告。
听到这话,苏木这边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常百草先站不住了,忙跑了过来:“你说睡莲毒,是你娘重新配置出来的出来的?”
苏樱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点点头。
常百草见此一幕,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让苏樱见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姓什么?对了,刚才他们说你姓苏......那你娘姓什么?”常百草再次开口。
苏樱更加困惑了,不知道这个老伯想说什么,但鬼使神差的,她并没有沉默应对,而是诚实答道:“我随我娘姓,我娘自然也姓苏。”
“叫苏如是,对不对!”
常百草开口,语气却非常笃定。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苏樱疑惑了。
但常百草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问道:“那你爹呢?你爹又姓什么?”
苏樱被问得也有些烦了,不耐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哎呀,你先回答我,好不好?”常百草显得有些焦急,又开始上蹿下跳起来,一旁的小鱼儿见了知道他是这些年跳出病根来了,忙上前将他稳住,而后看向苏樱:“这位姑娘,我求你,无论是答也好,骗也好,都先给他一个答案,不然他又要停不下来了。”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了。”苏樱见这位老伯的情况也不似装的,而且真的有点严重,于心不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爹姓什么,自我记事以来,我娘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