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临近对方百步,宁合止住坐骑,马首高抬长嘶。
对面当先一骑,正准备搭箭示警,令来人止步,就见其自己停下,自收了弓箭,打马近前。
“颖安县尉宁合,见过卫校。”
宁合打眼一看,来人身穿校尉扎甲,抱拳先打了招呼,自报家门。
“雍王府亲卫军校尉,辽常。”那校尉也回上一礼,报了名姓。
“我等奉合逍王之命追剿贼匪,请宁县尉让路。”
辽常全然一副强硬军汉的模样,说话举止也相当冷硬。
宁合点点头,倒是习惯对方这种行事,侧身往身后抬手虚指,道:“若只是那二十多人,已被我兄弟擒下,辽卫校不妨查看一眼,是否确实。”
“多谢。”辽常再一抱拳,伸手止军。
自己跟着宁合一并来到成郴三人身边,左右打量一下,冲宁合点点头,一句废话没有,一刀一个,把那二十多或伤或死的家伙,都给补上了一刀,全部砍翻。
看的成郴和柯邯眼皮直跳,暗道一声“杀胚”。
“早听我家将军说过宁县尉大名,此间职责在身,恕不多叙。来日闲暇,再向宁县尉请教一二,咱们切磋则个。”
辽常擦刀回鞘,却是这般对宁合说道。
他年纪也不大,二十二三的样子,这一路总是听他们将军,碎嘴子一样,嘀咕一个人有意思,也厉害,可惜不是自己麾下的人,也是早有不服。
生恨倒是不至于,但比试比试,较量一下的心思,却是无比强烈。
现在见了真人,自是不再掩饰。
宁合摸摸鼻子,没记着自己认识雍王府卫将军,不知这话都从哪儿说起的。
却还是还礼道:“行。若有机会,定与卫校切磋一二。”
辽常乐比哭都难看的微微一笑,向几人点头示意,告别转身,带队离开。
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头没尾的,弄得成郴直挠脑袋,总觉得缺点儿什么的意思,心里直痒痒。
随即摊手嘀咕一句,“这都啥事?”
宁合轻笑一声,看了下这二十多人装束和兵器,道:“怕不是跟客栈那些是一伙儿的,雍王府动作倒是快。”
眼下这些人的出现,又让他将客栈袭杀他那些人,是贺礼被劫的‘马匪’上,多偏向了一些。
自以为是雍王府已经先行找到了窝,给掏了去呢。
“那倒确实挺快,咱们出来前都没听说雍王府派兵出来,现在都跑到咱们前头去了。”
说着成郴再道:“也幸好他们跑前头去了,要真再让咱们迎头遇上更多,还真不太好应付,这帮家伙属实有两下子的。”
一番交手,成郴也是知道了对方的斤两。
别的不说,单以境界来说,跟他交手那三人,起码也有接近河车境的实力,甚至可能都是初入河车境。
柯邯也是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最开始跟他交手那人,跟他实力其实伯仲之间,他的内力要更浑厚些,对方则经验更老到。
只是对方所学功法、招式,都不算精湛,破绽之处,比他更多,他才侥幸占得一丝便宜。
而这不是个例,是那些人都差不多有这个层次的实力,成郴和弘屠翎安来的再晚些,躺地上的,八成得多他一个。
弘屠翎安没有什么表示,走到一边,拎起一把长刀看了看,递向宁合,“是原西渡的泠北刀客一个小分支,武渊立国后,没能在军中占得一席之地,只当了个边县城主,但也有些名头。”
宁合拿过来刀一看,发现刀身吞卡处有个‘卓’字。
西朝五国,实行郡县两级制,但主官却是世袭罔替,不设县令、郡守,而是大小城主,算是有实封的贵族阶层,下面属官,再由朝中委任,两相制衡。
所以一个城主,哪怕是个县城的,也不是什么寒酸的代名词。
而今境遇,只能说武渊已经乱到了一定程度,原有的阶级也好,地位也好,都被粉碎了去。
不然,再怎么不济,似这卓家和此前的哥舒武,也不至于沦落到为匪为盗的程度。
再看看弘屠翎安姐妹,境遇却是比之更加凄惨。
一念至此,宁合对弘屠翎安道:“回颖安后,帮我打听收集一下武渊和其他四国的现状,过段时日,咱们可能会去一趟。”
弘屠翎安身子一颤,狠狠点了点头。
“埋了吧。”宁合转向成郴和柯邯,歪了歪头,示意他俩搭手。
三人一起,把现场收拾了一下,没任之抛尸荒野,免得再落个被野兽啃食的下场。
随即也没了接着吃东西的心思,一行人再度南行。
却是走了半天,临近天黑,也没再找到客栈。
这地方再夜宿在外,也基本别想睡觉,太过危险了些。
宁合只好带几人,使了点儿银子,一起住进了官驿,并让他们给打扫了个干净的小院出来。
要不就官驿那个环境,也够折磨人的。
只是还不待睡下,辽常竟是出人意料的找上门来,说是合逍王有请。
宁合自己将信将疑的跟了过去。
合逍王李在,并没有住在官驿,而是结营在官驿往南十里左右的路边。
营栅在外,四下有丈高塔哨伫立,内外四队人轮番巡视,入营还需通行口令,一切全如行军在外一样,没有丝毫松懈轻怠。
待辽常引宁合入营,来到正中一顶两丈许见圆,高有丈半的营帐内,合逍王李在,和一三十岁左右年纪的英武将领,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打量起来。
“宁合拜见王爷。”
“见过将军。”
宁合被两人盯得发毛,先向李在深施一礼,再转向那英武将军,也见上一礼。
那英武将军呵呵笑道:“宁校尉,咱们又见面了,不过你这次可不如上次那般潇洒疏狂。”
“呃。”宁合无语的看过去,满脸问号。
他们啥时候见过,在哪儿见过,怎么见的?
那英武将领见状道:“上月二十九,莲花巷口,我在听云楼顶。”
宁合“哦”了一声,随即狐疑的看过去一眼,他当时就觉得有人窥视,还不怀好意,不会就是这人吧?
“你们都坐。”
这时李在发话了,伸手虚抬示意,让宁合以及辽常落座。
二人道谢坐下,宁合也打量起李在。
然后觉得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蓦然想起,他小时候从观里溜回北宁城,撞见过一次宁王微服出门听曲儿,那长相就跟眼前的李在,有六分相似,都是凤眸高鼻,剑眉阔额,长得就很有威严,而且十分俊朗。
再看那英武将领,眉眼似也有一丝与其相似之处,颇觉讶异。
“吾名子羽,字启英,北宁城生人,你我也算是同乡,只是自幼就是姑母先王妃带大,并未在北宁久居。”
英武将领子羽看他神色,出言笑说了一句。
今日找宁合来此,也是他向合逍王建议的。
接下来他也是直接言明道:“今日请你过来一叙,也是我向王爷举荐,想请你同行,添做护卫,同往泠南关。”
不待宁合回声,其再道:“今日你已经得见,却应该不知,那些匪人,并非我们有意清剿,而是前来再行劫杀,想阻王爷迎回侄孙,简直狂悖之极!此行我只带了三百府卫,虽少有阵亡,但伤兵不少,以如此天气,伤势难愈,再逢城池,少不得留下治伤,以免沾染恶疾。可如此一来,随行护卫人手锐减,若再有阻截,恐有万一。”
说罢就直勾勾瞅着宁合。
不往多说,这货以一当百,不在话下,而且是狼骑斥候出身,其中翘楚。
若是宁合答应下来,有他在前开路,自己把持中军,此行必然轻松不少。
宁合苦笑一声,起身回道:“将军抬举,合本不敢拒绝。可兵部调令,命我汇合礼部郎中,再往泠南关。现在,我连人都找不到,想动身,也无奈啊。”
“此事无妨,本王让人各城留信,礼部来人若至,让他们自往泠南关,在泠南关汇合也是一样,不会有人能以此找你麻烦。”
李在开口道。
他虽然只是个郡王,且雍王一脉近遇不佳,但也还不是全无能耐,明面上这点儿事情,还是搞得定的。
宁合顿了一下,见礼应下。
“哈哈。”子羽朗笑一声,走过去拍拍宁合肩膀,“我知道你还带着些朋友女眷,可让他们随在队后,也方便照应,咱这营帐,总比官驿住着舒服。”
说着子羽指指帐内放置在炉中的大冰块儿。
这可不是合逍王和他的专属,而是每夜都会分发到各队将士帐中的。
而且他们用的行军营帐,虽然比不上李在这个,但也宽有丈许,都是入草原前新备置的,里面带有搭板,白天拆下来就能带着,晚上搭上就是高床。
在营帐内放上冰块,凉气能流通在搭板下,可是很舒服的,不至于热的睡不着,休息不好。
宁合轻笑,“多谢将军宽待”。
其实他最大的犹疑,就是觉得这一路比预想的难走,也不太平的多,怕把音奴他们落了太远,真有万一,照顾不到。
此前所言,不过说辞而已。
现在既然子羽已经想到,那顺路搭这一趟,也就无所谓了。
子羽呵呵一笑,“没什么宽待不宽待的,只是王爷和我觉得你值得如此而已。而且,找你来,担子可不轻,这开路当先的事儿,可就交给你了。”
“王爷、将军,我不服。”
就在这时,辽常梗个脖子,闷闷的站起来,向俩人一拱手道。
他是压根不知道是这么茬意思。
要不他宁可挨军棍,也不会去请人。
此前这一行,可都是他带人当斥候开路。
现在找个外人来,咋的?嫌弃自己人了,还是看扁了他和弟兄们?
子羽瞪他一眼,直想骂人。
“你个棒槌,今日遭遇,一点儿记性不涨么?今日还只来了几个内宇武者,你斥候队,就伤了五成。明日真来个道衍的,你跑都跑不掉!”
宁合听着他这直白的,一点儿不避讳的话,白眼都快飞出去了。
丫是一点儿都特么不拿他当人啊。
还只来了几个内宇的,还来个道衍的,他也只是个神定境的好不好?
真遇上了他就肯定能跑了咋的?
“那啥,我现在反悔行不行,还来的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