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雒阳城上方都被闪着金光的祥云笼罩,那黄铜龙盘旋在云层之上,在无尽的金光照耀下,也如同一条活着的金色神龙一般!
安厌看着香云、贞娘以及张全全都跪在了地上,朝着天空的黄铜龙伏首跪拜。
这是……怎么了?
安厌有些发怔,往天空看去一切都显得不真切起来,雒阳城仿佛荣登仙境。
香云这时欢喜地过来与安厌说道:“安少爷,今晚城中解除宵禁,要出去逛逛吗?”
安厌问道:“为何?”
香云歪了歪头:“历来如此啊,神都守护者腾起之日,城中便会解除宵禁!”
安厌若有所思起来,这种事他是真不知道,这可能是约定俗成的,安厌看过的书上便没怎么记载。
“那……神都守护者,经常这样吗?”安厌又问。
“也不是,只有发生一些大事的时候才会,比如天后寿诞、改换年号之类。”
安厌看了天空许久也没变化,似乎这场面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天很快黑了下来,那祥云却没散去,借着月色散发起了柔和的光。
余焕章来了,兴冲冲地要带着安厌出去游湖,说今夜的雒阳会十分热闹。
事实也确实如此,安厌随着余焕章驱车来到雒阳主街上,便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的繁盛景象。
行人们摩肩接踵,车辆阻塞难行,路边排满了各种商铺,房檐上挂着大红的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因平时有宵禁,安厌还是第一次见到雒阳的夜景。
“真热闹啊!”安厌感叹道。
“是不错吧。”一旁余焕章笑道。“这神都盛景,平日可难得一见。”
因人实在太多,两人的马车便只得绕道,一番周折才到了云湖畔,这里也早聚了不少的人,卖东西的商贩、追逐嬉戏的顽童、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
安厌见那湖西园的阁楼上也亮着灯,便问身旁余焕章:“平日那里也有人吗?”
余焕章也往那儿看了眼,思索一番笑道:“平日应该是无人的,今日特殊吧,”
安厌想到,余惊棠送自己的宅子就在附近不远,等婚后闻人锦屏或许也会常来这西园。
不过到那时要再办什么诗会的话,自己就得把关了,再让申屠隽石那样的人进来安厌肯定是不乐意的。
“怎么,厌弟想上去看看吗?”余焕章笑问道。
“不请自来岂不唐突,还是泛舟云湖吧。”
晚风凉爽,湖面上漂着舟船,安厌还见到几艘体型巨大的船只,余焕章认出船上所挂的旗号,说是一些城中名楼的花船。
“怎么,厌弟想上去玩玩吗?”余焕章笑眯眯问道。
即便上去他什么也干不了,被那些女人再撩拨起火气也是难受。
安厌笑道:“算了,太俗气,不如在湖上漂着自在。”
余焕章哈哈大笑起来:“厌弟是觉得未婚妻就在附近,心中有包袱是吧。”
安厌笑而不语,顺势默认。
残月孤悬,倒映在水里,随着波纹碎成了无数片。
“厌弟有什么志向吗?”余焕章立于船头,忽向坐在那儿饮酒的安厌询问道。
玄唐酒的度数很低,和啤酒差不多,都是粮食所酿,醇香但难醉人。
安厌沉吟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些了?”
“我看厌弟是有才气的,只是不爱显露,厌弟又说不想做官,故而心中好奇。”余焕章慢悠悠说道。
安厌的志向?
长生不死、掌天下权柄,这些都太遥远了,说起来更像是妄想,算不得志向。
安厌轻笑起来:“我所希望的,便是明早还能同焕章兄一起喝胡辣汤。”
余焕章愣了愣,看向安厌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厌弟不诚啊。”
安厌看向杯中明月,默了片刻高举而起,朗声道:“我欲上九天揽明月!”
“好大的口气!”
余焕章还没说话,安厌却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艘稍大些的船只正在不远处。
“哪来的狂徒,敢对皇家不敬!”对面船上有人叫喊道。
安厌心中奇怪,自己这话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就对皇家不敬了。
余焕章这时扬声回道:“休要信口胡言,来人通名,不长眼的别挡你余爷爷的路!”
夜里光线不好难以看清彼此的容貌,安厌自开了气海后,视线也变得极佳,对面船上三男五女,所穿衣服都十分华贵。
对面船上安静了会儿,不多时才有人问道:“敢问阁下是余家哪一支?”
余焕章冷笑:“哪一支是你惹得起的?还不给老子让道!”
对面那人没了声音,安厌见到又有一人站到了船头来,是一个年轻男性,看年岁和他们相差不多,可能更小些。
“余焕章,你好威风啊。”
而余焕章听到这声音后瞬间愣住了,似乎是认识,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焕章兄?”安厌起身来到他的身侧。
“对面的人你认识?”
余焕章看向安厌,说道:“闻人景衡,是……闻人锦屏的亲弟弟。”
安厌目露讶色,竟然会这么巧,碰见自己未来小舅子了。
余焕章继续说道:“这家伙就是个小魔头,脾气时好时坏,难对付的紧。”
安厌问:“焕章兄也怕他吗?”
余焕章瞬间瞪眼道:“老子怕过谁!要不是他是闻人……是老子懒得和他这种小屁孩一般见识!”
他本想说是自己顾及闻人景衡是闻人锦屏的弟弟才处处让着他,但想到安厌已和闻人锦屏结了亲,再说这种话也不合适。
安厌看了眼不远处站在船头的身影,扬声道:“阁下说我对皇家不敬是什么意思?”
闻人景衡冷笑道:“世人皆知,长安九霄宫住着明月公主,你说‘欲上九天揽明月’,这话岂不是包藏祸心、有侮皇室!”
安厌:“……”
他是真不知道还有明月公主这一回事。
一旁余焕章道:“闻人景衡,你不要曲人之言,我兄弟这话分明不是这意思,我看你才是对皇室不敬!”
他兄弟?
闻人景衡仔细看向余焕章身旁那人,但夜里光线太暗,也看不清。
若要是余焕祯的话,惹恼了他们,靠过来上船揍自己一遭可麻烦了,回去还要被姐姐骂在外惹事……
余焕祯那家伙,自己这边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他轻咳了下,又扬声道:“你旁边的是余焕祯吗?”
余焕章朗声道:“我旁边这位名叫安厌,伱小子还不来给未来姐夫见礼!”
“安厌!”
安厌听见对面船上传出一声惊讶的声音,随后便见那船主动靠了过来。
余焕章见状小声道:“厌弟别怕,他不敢怎样的。”
安厌只是淡笑了声。
凑近了,双方也能清楚见到彼此的容貌了。
闻人景衡的船要比安厌他们的更高更大,闻人景衡站在高处上下打量着安厌。
“你就是安厌?”
“正是!”安厌语气平静。
闻人景衡看上去是位俊秀少年郎,身穿华服,眉目张扬。
大船上放下了绳梯,闻人景衡翻身沿着绳梯下来,跳到了安厌他们的船上。
闻人景衡的身高要比安厌矮上不少,两人挨近时,闻人景衡需要仰着头看他。
“你是燕州人?”
安厌没从这贵气逼人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什么善意,便也没露什么笑脸,淡然站在那儿。
“不错。”
“可有功名官身?”
“没有。”
“你来雒阳,购置了多少家产田地?”闻人景衡像是在查户口一般,质询着安厌的情况。
而安厌念及他是闻人锦屏的弟弟,便也给出了答复。
“只有伯父所赠宅邸一套。”
闻人景衡冷笑起来:“那你凭什么娶我姐姐?她在这儿被称为雒阳第一才女,你知道有多少家世显赫者倾心于她吗?你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做的是什么白日梦!”
安厌淡然一笑,说道:“亲迎之期已定,这种事已不是你我能更改的了,届时你再不满意又如何,也要尊我一声姐夫。”
闻人景衡瞬间大怒,指着安厌骂道:“你小子找死!”
说着他抡起拳头便朝安厌砸来,但他这小身板在安厌看来完全不堪一击,在开气海之前就能轻松拿捏,何况是现在。
那拳头眼看砸至面门,安厌闪电般出手,死死扣住他的小臂,轻一用力。
“啊!!!”
闻人景衡的惨叫声瞬间在这片湖面响了起来。
那大船上的人纷纷趴在船边往这边看了过来:“景衡兄!”
一旁的余焕章则是惊呆了,他没想到安厌会比闻人景衡还不讲道理,而且就这么轻易地将闻人景衡给制伏了。
闻人景衡此刻面门冷汗直流,被安厌紧抓着手腕,他只能侧弯着身子好让自己好受些。
“给老子撒手!”他咬牙叫道。
安厌哪可能惯着他,当即手又往上提了提。
“嘶——快撒手!”
安厌冷笑道:“你跟谁自称老子呢?”
闻人景衡还算硬气,安厌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寻常人怕是早就疼的嗷嗷乱叫了,见他脸涨得通红,当即又加了分力道。
“啊!!!”闻人景衡忍不住再次惨叫出声,小臂在安厌的钳锢之下一片惨白。
“松手!”
“我问你,你跟谁自称老子呢?”
“我错了!”闻人景衡大口喘着气,额头上都冒起了青筋。
“叫姐夫!”
“……啊!姐夫!快松手!我错了!”
安厌这才松开了他,闻人景衡一手抓着受伤的手臂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在那儿疼的龇牙咧嘴。
余焕章见此一幕,有些憋笑。
安厌蹲下伸去,看着这少年郎,脸上露出笑容问道:“疼吗?”
闻人景衡顿时一个激灵,慌乱地起身:“不疼!”
他转过身便要返回自己的船上,却被安厌一把按住肩头。
“跟姐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走吗?”
闻人景衡身形一颤,咬了咬嘴唇说道:“姐夫再见!”
他没想到这个安厌,竟是个比余焕祯还厉害的家伙,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壮,怎么力气就这么大!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个软弱的家伙,姐姐跟了他也是吃亏。
闻人景衡在自己朋友的伸手帮忙之下踉跄地上了船。
安厌在船上笑容满面地与他挥手示意:“弟弟再见!”
这让还想放两句狠话的闻人景衡立即哑火了,余焕章也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闻人景衡,你姐夫在和你道别呢,以后被你姐夫关照的日子还长着呢!”
“……”
妈的!
闻人景衡咬了咬牙,船越行越远,看着小船上的两人,他才恨声道:“粗鄙至极!粗鄙至极!我姐才不会喜欢上这等乡野村夫!”
小船上。
目送闻人景衡走远后,余焕章笑着开口:“厌弟让我大吃一惊啊,你竟然会动手教训闻人景衡?你就不怕你那未婚妻心里不高兴?”
安厌则道:“我本想和这位闻人景衡好好相处的,但他不愿意,我便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对付这种人,能用武力解决,要远胜过用言语辩解。
他和闻人锦屏成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是闻人景衡这个小辈能够左右影响的,而就像余焕章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关照自己这位小舅子。
对待叛逆的家伙,就得用叛逆的手段!
余焕章畅快地大笑起来:“妙极!妙极!哈哈哈哈!我得敬厌弟一杯!”
两人继续坐回了座位上饮酒。
月色正浓,晚风也正凉爽
……
闻人景衡从船上下来后便进了湖西园的阁楼。
闻人锦屏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见自家弟弟回来便道:“怎么来我这儿了?”
闻人景衡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开口:“我刚才遇见安厌了。”
闻人锦屏心神一动:“哦?”
只见闻人景衡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开始骂骂咧咧道:“姐,这家伙就是个粗鄙的乡野村夫!还出言不逊对皇家不敬,你可不能嫁给他!”
闻人锦屏脸色不变,轻声问道:“你和他起冲突了?”
闻人景衡也没隐瞒,冷哼一声:“打了一架。”
闻人锦屏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秀眉紧蹙,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这混小子,也不看他是谁就这样胡作非为!我非要告诉爹爹禁你足不可!”
闻人景衡瞬间懵了:“啊?”
“我问你,你可打伤他了?”
“快说话,你是不是打伤他了!”
闻人景衡感觉自己原本就没好的手臂,似乎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