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厌直视着余念的双眼,面对她的威胁恐吓,他并未退缩,心里也没有畏惧。
他没有筹码、也没有本钱,眼下的一切对他而言原本就是天降的东西,即便一夜之间全部失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不明白余念对江氏哪来的这么大恨意。
真这么做,不止是会毁了江氏,他自己也要搭进去,他原本只是一个知情人罢了,若步入其中那便是跳了火坑且没有回头路了。
但倘若他选择拒绝,和余念鱼死网破,且不说余惊棠最终会相信谁,事关相府名声和宰相夫人贞洁,闹大之后他未来又该如何自处。
届时余惊棠还能待他和现在这样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余念面无表情道。
安厌缓缓说道:“余小姐,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重新开始的人生,在相府也过得不错,未来或许还能迎娶到雒阳第一才女,为何要对我苦苦相逼呢,我若真按你这样说的做,岂不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葬送了?”
若被余念陷害,其下场或许尚不至死,但若按她要求去做,最后的结果也必然会被揭穿,且那时的声势阵仗可能会要他的命!
若不然,余念又何苦去布局呢?
难不成真是看江氏寂寞,好心让自己去安慰她?
“我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生活,希望余小姐你能换一个人选,今日的一切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余小姐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过问。”
而让安厌意外的是,余念在短暂地静默过后,又再次发出一声带有嘲意的笑。
“因为他对你心怀愧意。”
“什么?”
“余惊棠,他觉得对不起你。”余念漠然道。
安厌皱起眉头,这又是什么逻辑,这疯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竟然还有一丝人性。”她又冷笑道。
安厌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明白,余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余念眼里闪过一抹恨,冷声道:“他亲手害死了伱曾经的未婚妻。”
安厌蓦地一怔。
“你是指,余……晚小姐?”
这个极少被提及的名字、一直被隐瞒起来的人,安厌心里曾有过各种猜测,余念现在让他确定了一点。
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和余晚的确有过婚约。
怪不得当初余念第一次见他,所说的话里会提到余晚。
这婚约因为余晚的死而中止了,余惊棠便又想给他重新找一个未婚妻。
安厌面露犹豫之色,过后又问道:“余晚小姐,是怎么离世的?”
库房里一片死寂,过了有一会儿,安厌才又听见她的声音。
“她被称作妖人,被余惊棠活活烧死了!”
安厌顿觉悚然,被活活烧死,这未免……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余念话中的“妖人”二字,在玄唐,妖人不就是……
修士!
安厌在那儿皱眉沉思着,余念的脸也很快恢复了冰冷。
“余惊棠对你心怀愧意,我很想知道,当他知道自己侄儿和妻子苟且私通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女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江氏,而是她的父亲余惊棠。
在这样一个重视名节的时代,这么做无异于是比杀人还可怕!
“余小姐,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安厌不由说道。
余念却冷笑不已:“说得真好听,但你该庆幸他不是你的父亲。”
安厌还想说什么,余念打断了他:“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的选择呢?”
再说他是无辜的这种话,除了显得懦弱也没别的用。
余念似乎铁了心要利用他去对付余惊棠。
安厌不知道她的经历到底有多悲惨,但那是她的恨,又不是自己的恨。
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又不是余惊棠。
安厌并不清楚一切的缘由,但他心里也猜测了大体的轮廓。
心想你若真这么恨余惊棠,何不直接与他撇清关系,还在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相府的一切,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纯粹为了复仇吗?
余念现在是要毁了他,可惜这张美丽的脸,安厌心里一直都很喜欢的。
他双眼看着余念,眸光也逐渐地变得平静,对方是死了心要这么做了,他现在也不可能和对方明着死磕。
关键还是在那个侍女身上,还是先答应下来……
沉默了会儿,安厌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你还算聪明。”
余念冷嗤一声,似乎打算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转身看他。
“你心里想过,先我一步去余惊棠那儿揭发我吧?”
她这话只是问句,但又充满了威胁之意。
“这方面我应该是比不上余小姐准备充分。”安厌则道,摊手一副无奈却又洒脱的模样。
“况且夫人生的如此美貌,我若真能一亲芳泽,死也值了。”
余念蹙眉瞥他,眼底里又多出几分嫌恶。
等她走出库房,安厌的眼也冷了下去。
疯女人。
让他去自寻死路?
他最不怕的就是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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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是一个今年春闱落榜的秀才。
苦读数年不中,像他这样的人整个玄唐比比皆是,在老家备受尊敬,幼时被称为神童,长大了又被叫做才子,但出了那犄角旮旯便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
落魄失意的他原打算回老家找个营生,却不想忽有一家富贵人家的婢女找上了他。
“碧竹姑娘,请问究竟何时我才能和芸娘相见啊。”
王生将亲笔书信交给了眼前富贵人家的婢女,每月他们都会见上两三次。
但只是交换书信而已,这位碧竹姑娘还会支应他一些银钱,供他在这雒阳城内能生活下去。
明兰看着眼前书生,心里却十分烦躁,碧竹是她的假名,今日被大小姐和安少爷撞见,这让她心慌意乱,还不知往后会是什么结果。
这可还关系着夫人,真出了事,她怕是小命难保。
但大小姐说并不追究,她心里只能祈求这话是真的。
她面露不悦地对王生说道:“你即便见了我家小姐,又能如何,如今你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给不了我家小姐,还不发奋苦读,等到日后取得功名,也好到我家府上提亲,除此之外莫要想一些不切实际之事。”
这种情节是戏词里常有的,明兰说时也是信手拈来。
王生闻言顿时面露激动之色:“请碧竹姑娘转告芸娘,让她放心,在下必不负芸娘所望,下次科考定会取得进士之身,给芸娘和碧竹姑娘一个交代。”
给我一个交代?
明兰有些想笑,随后便根本没当回事儿,她是宰相夫人的贴身婢女,一个进士在她看来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相府里面就进士多,夫人早就与她说过,若是相爷的那些门生弟子中看上了谁,尽管张口,夫人自会去和相爷说此事。
明兰的眼界立即便高了上去,即便是进士她也能随意挑选,何况还只是一个连进士都不是的穷酸秀才。
这种人总觉得考上了进士就能翻身,可即便是状元,也难进相府的门。
这世上根本没什么芸娘,这个王生也只是自家夫人用来解闷儿的工具而已,谁让老爷平日里对夫人冷落的太狠了。
作为江氏的贴身侍女,明兰很清楚自家老爷根本从未进过夫人的门,早年时江氏晚上常以泪洗面,说自己连一个死人都不如。
跟着夫人一同嫁过来时,明兰也偷偷想过自己有没有机会被相爷临幸。
但眼下,想着这事儿的,怕是只有这个在做着两女共侍的春秋大梦的穷秀才。
明兰心中鄙夷,面上却道:“还望王公子不要辜负我家小姐一片苦心。”
王生郑重地点头,情绪激动之下便想上前去拉明兰的手,却被明兰躲开。
和王生道别后,她重新裹上头巾,戴上面纱离开了客栈,在街市里拐过几个巷口,才在一处冷清的路边上了马车。
回了相府内宅,明兰见到江氏正慵懒地侧躺在坐榻上,因是在家里,江氏穿得比较随意,红色深衣外套了件白色的纱裙,上衣合的并不紧,雪颈下露出锁骨以及大片白嫩。
明兰看着自家夫人便想,老爷是年纪大了不行了吗,不然怎会放着这样一个美人独守空房无动于衷呢?
江氏一手拿着书册在那儿安静地看,房间里焚了香,也放了冰。
“夫人。”
江氏闻声看来一眼,瞧见是自家婢女,杏眼顿时一亮,娇媚的脸上露出笑容。
明兰的心却突然紧张了起来。
“快过来。”江氏放下书向她招手,。
明兰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信封。
江氏接过后没急着拆,而是笑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听客栈伙计说,倒是也在发奋苦读,不过一直想见您。”明兰说着,又拿出一个从自己住处带出来的狭长木盒子。
江氏轻轻打开看了眼,怪道:“怎么不一样了?”
“您不是说上次的有点大吗,我又托人重新做了个小点的。”
偌大清静房间里,只有主仆两人在悄声叙话。
江氏轻扯了扯身上的纱裙,将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信件。
明兰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大小姐的那张冷脸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略有慌张地说道:“夫人您用吧,我去外面守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