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确定你能走?”
见我点头,他没有任何停顿将我放下,可脚刚一着地就有一丝钻心的疼从左脚踝处传来。先前情境危急,全身神经都绷紧了将所有注意力都凝注在跨出那扇门上,随后又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以至于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脚上有伤。
但这时即使明知自己脚踝伤了,也不可能会去要求他再来抱我。只得在强忍过一阵疼后,咬着牙向山下走。
古羲本非怜香惜玉的人,见我这般只扯了扯嘴角,就径自往山下走。他步履极快,童英本是他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来管我,很快两人就将我抛落在后。眼看那越来越远的距离,我轻叹了口气,索性也不犯傻硬要去追上他们,就慢慢地一步一步颠簸着下山。
很快我就吃到苦头了,不光是脚踝的痛,是从上而下重摔于地面,浑身各处都想被暴打了一顿似的,酸痛四起。后来实在走得太疼,前方也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我找了块石头坐下。
一边轻按着脚踝疼痛处,一边想:当真是好奇心能害死一头猫,就为了确定古羲是否是开那辆白色丰田的人,我就告别老妈去而复返回顾山,却差点将命都送在这里。
再回望山顶,原本站在山脚都能依稀可见的楼房已经消失了,从此顾山再没有关盲,也没有梅姑,这样是否能够让少一些人再被受骗?
转而又想到梅姑母女和张婆都跑了,此处成了废墟她们定然会在别处东山再起,还是一样会骗更多的人。突的我想到什么全身顿时僵住,拔身而起就欲往山上走,却被身后拽住。回头就见古羲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到了跟前,他的嘴角噙着抹淡讽问:“还要回头上去?”
我一把抓住他胳膊,焦急地说:“古羲,上面还有人!那个屋子里躺了四个昏迷的人,我们快上去救人。”
哪料他一动不动地反问:“你觉得遭受两次倾轧,嫣还有命?”
这也正是我惊怕的,但那几人是...被他打昏了留在那的,他们不过是来顾山关盲,何其无辜受这无妄之灾。事情归根到底,古羲会来这顾山,应该是跟着我和老妈来的吧,而他若不来,也就不会有后面与梅姑的冲突,更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无论如何都得上去看看,万一还有人活着呢?而且房屋倒塌了或没什么,可真有人死了事情就变大了,最终还是逃不过的。
打定了主意后就对他道:“如果你不想上去,那就我一个人回去看一下吧,事情闹这么大必须得报警了。”
正要挣脱开他的手回转身,却听他丢来一句:“山上没人了。”
我怔住,疑惑而问:“怎么可能没人,她们不都昏迷着吗?”
古羲回问了我一句:“那几人原本横躺在哪的?”我心中一动,因为是亲身所见,所以记得很清楚,走进屋门就看到几人歪七竖八地横躺在地,而正中还有一张桌子。
他看透了我表情,又追问:“那我们摔下去时是摔在哪的?你有压到谁了吗?”
差不多也是中间的位置,即使有偏离因屋子本不大,应当也会压到桌子。但我是实实在在摔在平地上的,楼阁之间至少有三米多高,所以才致使我好多地方都摔到乌青了。
如此想来确实奇怪了,我迟疑地问:“会是有人把桌子和那几人给搬到角落去了吗?”
“这还用问吗?人不在自然是被搬走了。再说了,你摔下去的时候不会看一眼吗?”
我的额头在冒黑线,当时事出突然,人在突然坠落时心绪本就不平,哪里还反应得过来?凝了眼他,心说估计也就他能有多余的心神去留意其它了。
若真是这般,那么将昏迷的几人搬走的应该是张婆婆了,但是我想不通原因。
古羲挑了挑眉说:“原因还用问?她们弄这关盲是为敛财,又不是为害命。这些人来顾山关盲肯定都知会了家里,若死在这她们能逃脱得了干系?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都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头。”
“依你这意思后面房子的坍塌并非人为?”
“当然是人为。”古羲一口肯定地道,“前后有不同。张老太婆先出房在前,她在将门封死后就下楼到了底下那屋,看到熟悉的客人昏迷在地,第一时间觉得不要坏了名声,就把人给提出了屋子甚至是送下了山。但是......”
“等等,你说把人送下了山?这怎么可能,一共有四个人昏倒在地,她就算力大无穷一次提两人,也得上下山两趟。这时间就对不上了。”
张婆婆跑出去后我们在里面对峙了也不过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试问她怎么可能在提着人的情况下来回这山路两趟?这顾山虽然是座小山,从底下走到山上怎么也得至少十五分钟。再说张婆定然不放心楼上屋内的情形,必然是在旁通过监控窥视着,否则如何能与两个梅姑配合得如此之好。
被我打断了话,古羲眼神微凉地看着我,“我有说是从这条路下山了吗?”
怔住,眼睛睁大了惊问:“你是说还有别的路?”
“蜗居在山几十年,你觉得那几个盲婆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一语惊醒梦中人!无论是梅九姑还是梅六姑,或是那张婆婆,她们游走在顾山周边城市一带张罗关盲者,一遭出来混,总难免会遇到厉害角色,就好比古羲,怎可能没有留一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一番争论后,古羲却特为“古道热肠”的又把我带上了山顶。当然没有如下山时那样提抱着走,而是抓着我一只胳膊拖拽了向上。走到后来,我的左脚已经麻木了。
山顶的废墟已有心理准备,倒不再吃惊。沿着周边环绕到一侧就能辨别之前我们摔落的位置,即使有后来的二次坍塌,但因位置不同,只有少量砖瓦落到那边,是故童英搬开东西救我们的那条口子仍在那。之前屋内还昏暗,现在露了天自然什么都能看见了,透过那口子可看到积压的废墟底下确实没有人,见此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一回头,忽然发现身旁不见了古羲身影,有那么一瞬的微慌,但很快冷静下来。既然他会肯上来,断然不至于就此撇下我独自下山,于是我绕着废墟往后方走,果然有再看到他。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低令:“过来!”
等我走到他身边时只见他伸手往下一指,“喏,自己看吧。”低头而视,脚下是一个微陡的坡,被青草所覆盖,地面有被倾轧过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她们的退路?”
古羲挑了下眉,“要不然呢?”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刚他提出时脑中所想的可能是条捷径或密道之类的,而不是这种粗略的甚至不能被称之为路的陡坡。可听完我的念头后,古羲就毫不客气地嘲笑了起来:“电视剧和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要让三个老太婆在这山顶挖条密道通往山下?要不要在这山中再弄个藏宝地呢?”
被嘲笑了到底有些不服气:“那你说她们三人包括之前被你打昏的四人是如何从这里下山的?”若说是后来的梅姑三人走下去也就罢了,昏迷的几人总不可能自己长脚下山吧,而且这坡并不平坦,两旁的树又隔开了许多位置,我还留意到有被倾轧痕迹的地方是在正中间,靠近树旁的位置并没有。
古羲回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假若不是刚刚摔傻了脑袋,我会觉得你在故意装傻,以你的观察力难道真瞧不出来?”
我冷了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眸光轻划而过,落于地面的草丛,悠悠缓缓地问:“听过滑草吗?”
经他提醒我立即蹲下身去凝目细看那痕迹,甚至翻开了草,果然见被倾轧的位置是连贯性且有规律,而非错乱的脚印。然后在坡上的某处,地面的泥比起别处要湿一些。
活在新时代的人怎可能没听说过滑草运动呢,那是被很多景区用来吸引游客的一向设施。在一处山坡上植入草坪,然后让游客坐在滑草车内向下滑,又刺激又省劲,被游客们深深喜爱。而滑草车的设置是在底部两旁装有履带,车内有滚珠,整个就像是迷你的坦克车的履带,只要地面没有凸起的石块之类的,会很安全。
想必那块湿泥地的位置就是曾经放置滑草车的地方,而且应该不止一辆。
如此看来这块下坡地是特意开辟出来所用,难怪树都空出了位置且呈直线向下。以这方式下山当真是即省力又快,也亏得她们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