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朝政和圣主的决议,太后与琳娘亦不敢多言。可那三言两语,就已令丹阳感到震惊甚至愤怒了,珠帘外的丹阳神情越来越凝重,双手亦越收越紧。
“公主,可是有甚不舒服的。”站在一旁的宫婢紧张地上前问道,先才她以为丹阳公主只是出内殿交代事情,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遂未像往常那般高声通报,现下看来似有不妥。
丹阳蹙紧眉头,神色严厉地看向宫婢,压低了声音说道,“退下,咋咋呼呼的惊着了太后与三王妃你如何担当的起。”
宫婢听言忙噤声退至一旁。
丹阳弯起嘴角,撩开珠帘盈盈走进内殿,与太后笑道,“祖母,内殿外的紫凤羽和紫袍金带大芍药开得好生漂亮,儿一时看痴了。”
太后宠溺地看着丹阳,“御花园里多了是,丹阳喜欢,我一会让宫人搬到林府的马车上。”
丹阳也未拒绝,蹲身谢过了太后。
太后留了二人在延庆殿用午膳,丹阳和琳娘知晓太后膳后要午歇的,遂一道起身告辞。
丹阳准备回丹凤阁,而琳娘则前往王贵妃所在的蓬莱殿。二人沿着延庆殿四周雕祥瑞纹的抄手游廊,缓缓向外走去。
丹阳瞥了眼琳娘的小腹,两个月的身孕仍旧是不显怀的,且琳娘这段时日皆是着宽松的丝绢裙衫,故除了双肩处略显丰腴外。其余并无变化。
琳娘感觉到了丹阳在打量她,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才不自然地转头朝丹阳笑道。“丹阳怎么了?我可是穿错衣衫了?”
丹阳摇了摇头,面上神情颇为淡漠,“琳娘身子不便,怎不在府里好好歇息,时常进宫走动,若是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琳娘不以为意地说道,“平日在府里坐的发闷。出来走走也是好的,更何况太后年纪大了想寻人说话。我总不好拒绝了。”
丹阳眉心微陷,“王贵妃的册封日上,我和荣娘见你精神不佳还担心了你,我们都道你是怀了身孕故心思重多疑虑。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今日瞧着琳娘的精神还是很好的,可是因为担心的事情在太后的帮助下解决了。”
琳娘一愣,停下了脚本,蹙眉说道,“丹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丹阳深深吸了口气,不肯再多说什么。直到二人行至延庆宫外,准备各自登宫车回殿时,丹阳才将琳娘留了下来。
丹阳回过身欲将她们身后的宫人遣离,无奈王贵妃派了的、跟着琳娘的几名女官犹豫不肯离开。琳娘沉默了片刻。才命那几名女官先行退下。一切妥当了,琳娘朝丹阳冷静地说道,“丹阳刚才都听见了什么。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是否肯听我解释。”
丹阳摇了摇头,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确实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可如此就已经可以确定,圣主命五哥前往边疆的决定。是同太后和琳娘有关的。丹阳执锦帕摁了摁额角,太后的内殿置了冰。消了暑气,可走出来后,明晃晃的日头将青石砖和宫墙都灼烤得炙热。
丹阳还是担心琳娘会耐不住这暑气,遂说道,“我们到宫车上,那儿晒不着太阳。”说罢丹阳先扶琳娘乘上准备前往丹凤阁、正停在宫墙阴影下的宫车,而后自己再踩了小凳子上去。
接着丹阳才冷着脸说道,“我听到太后说让你放心,言五哥过几月就将被圣主送往边疆了……”说罢丹阳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低声道,“话倒是说的极冠冕堂皇,什么五哥是武将,要将他送往战场上多历练几年。琳娘,当你心存顾虑向太后寻求帮助时,你有考虑过荣娘吗。”
琳娘紧紧扯着帕子,有几分心虚地说道,“丹阳,这事是太后决定的,真的与我无关了。”
丹阳蹙眉不悦,“平日我是不及你与荣娘的心思细密,可我也不傻,此事若与你无关,太后为何要你放宽心。你担心何人不好,你偏偏要担心五哥。我自小是和三哥、五哥一道长大的,他们二人关系如何我再了解不过,你不过是才嫁给三哥罢了,凭何要去怀疑了他们。我和荣娘都道你怀了身孕,时时处处让着你,你却……”
丹阳见琳娘面色发白,赶紧合上了嘴,她一时激动,说的过分了些,好赖琳娘现在也怀了身孕,不能受太多刺激,如此想来丹阳亦颇为后悔,遂将语调放轻了,想缓和了气氛。
不想琳娘目光涣散,神情哀怨整个人似垮了一般,悠悠开口道,“丹阳,我从未怀疑过五皇子,五皇子是奕郎最好的兄弟,我怎可能陷害了他,我甚至不敢让奕郎知晓圣主的决议与我有间接的关系。我是真不知道为何会弄到今日这番地步,或许真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
“好了,琳娘你先缓一缓,这中间究竟是何缘故。”丹阳见琳娘一副悔恨的模样,是越来越糊涂。除了对此事不解,更莫名琳娘的情绪。早前琳娘性子是极平和持重的,纵是真遇见事儿也能处事不惊,可这段时日,琳娘似变的胆怯怕事。丹阳再思及先才她自己的态度,虽说语气重了些,可还不至于令琳娘悲凄至此。
琳娘双目泛红,犹豫了片刻,才下了决心,将心事与丹阳和盘托出,“丹阳,你是否知晓奕郎曾属意荣娘。”
丹阳怔怔地看着琳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是知晓三哥爱慕荣娘的,当年三哥曾央求她请荣娘入宫听戏,还让对棋技几乎一窍不通的她去和荣娘下棋。三哥如此费周章仅仅是为了能多见荣娘几面,多得几张荣娘亲手摆的棋谱。其实这些都还罢了,她后来甚至知晓,三哥利用她生生拆散已在议亲的林家大郎和荣娘。
丹阳闭上眼睛,将心头的烦郁一扫而光,半晌后睁眼认真地看着琳娘,“那又如何呢,如今你才是三哥的正妃,更何况,纵是三哥曾属意荣娘,可荣娘对三哥是无半分情谊的,她更不曾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因此与荣娘过不去,甚至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觉得对荣娘公平吗。”
琳娘心里五味杂陈,被丹阳训的多了,反而生出一丝不甘,蹙眉喃喃道,“丹阳是否知晓林家大郎的过往,又可知晓他为何每日里忙于公事,鲜少陪了你。”
丹阳看向琳娘的眼神由惊诧到失望,冷笑道,“琳娘,你将此事说出,是否想让我与你同仇敌忾,可惜此事我很早就知晓了,当时你与荣娘顾及我的情绪,从不提及半字。算起来我还得感谢了二王妃,是她先要离间我与荣娘,如此我才去仔细查了真相。”
被丹阳这般一说,琳娘的面色由白变红,不过片刻功夫又如金纸一般,声音也越来越弱,“难不成你毫不在乎……”
说罢琳娘身子一斜,精神恍惚地靠在了宫车壁上,丹阳见状大惊,赶紧起身就要喊宫婢去请医官,并打算将琳娘扶进延庆宫的内殿歇息,不想琳娘软软地抓住了丹阳的手腕,虚弱地说道,“此处离丹凤阁近,送我去丹凤阁休息,我这般样子叫太后和王贵妃瞧见了,怕是不好解释,许是又要怪我多事了。”
琳娘气力虽空,可神情却十分坚然,丹阳见状是又急又怕,也不再和琳娘争辩,立即吩咐宫车行往丹凤阁,同时命她的贴身婢子,悄悄地去请医官过来。
到了丹凤阁前,内侍抬来了垫双层软褥的肩舆,丹阳亲自将琳娘扶至厢房内室的床榻上,为了让琳娘舒服些,丹阳又吩咐宫婢在厢房的四周置了冰钵。
看着琳娘憔悴模样,丹阳蹙眉紧张道,“照理临江王府和宫里皆有悉心照料你身子,可怎感觉你的精神和身子还不如往日了。”
琳娘摇摇头,阖上眼,忽就觉得心慌意乱,虽然腹中胎儿尚算稳定,可她却莫名的焦虑和担心,总有孩子要保不住的感觉,思及此琳娘心一阵阵揪痛,泪水顺着眼角就滑落了下来。
丹阳见琳娘也不理睬她,只自顾的伤心落泪,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甚至想命宫婢将荣娘请进宫了,遇到此情况,她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亏医官很快赶到,为琳娘把脉后医官眉头紧蹙,面露疑色,询问了琳娘日常的饮食和作息后却又未见不妥,而安胎药的方子也是宫里尚医局开的。最后医官只开了些温和的安神药,叮嘱琳娘放宽了心,莫要思虑过重了。
丹阳吩咐医官莫将此事传开了去,医官领命后同丹阳、琳娘告辞退下。
丹阳命宫婢往蓬莱殿传话,言其将琳娘留在了丹凤阁歇息。而后丹阳一人在外间来回踱步,打算与荣娘写一封信,告知琳娘现在的情况。不知为何,丹阳此刻极同情了琳娘,先才心中的怒气已完全消散了,五哥的事情只能再想了办法,现在去怪琳娘也无济于事。
丹阳在书案前坐下,提起笔后思来想去,决意将圣主欲派五皇子出征一事完全略去不提,倘若荣娘知晓在暗地里算计五皇子的是太后和琳娘,那么她们三人之间的情意,怕是真就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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