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挣脱了李晟捉住她的手,沉脸拉丹阳与瑶娘回到琼台。
同上月秋狩一样,张三娘和温菡娘皆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回府。瑶娘一面吃茶汤,一面绘声绘色地将先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温荣。
温荣没有做声,偏头看了眼靠在凭几上阖眼养神的二王妃,半晌才低声问道,“菡娘的婢子真是冲二王妃叩头的?”
瑶娘撇了撇嘴,“可不是,二王妃素来不光明,嫁于二皇子好似又厉害了,婢子魔怔时倒未见她太过惊慌。想来不过是强作镇定,亏心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
丹阳眯眼顽笑道,“别忘了嚼舌根的还有十八泥犁经呢。”
瑶娘连忙用帕子捂住嘴,搂着荣娘惧怕道,“嫂子吓唬我。”
不一会,三王妃谢琳娘命婢子将誊写了诗句的碧竹团扇送与众女眷。温荣看着先才作的诗句,不禁莞尔,吩咐婢子伺候了笔墨。
沾墨提笔改了诗面的三字两韵脚,圆润娟秀的小楷比之王府女僮官的是十分灵气。
丹阳凑过来相看,忍不住捏了捏温荣香腮,“……怪道不屑与我等对诗。幸亏不用挂琼台水廊,否则是有得我们羞臊了。”
瑶娘巴巴儿将诗句抄在自己的扇面上,还未练到家的行书被荣娘和丹阳嘲笑是凌乱的张狂。
待宴席散去,因三皇子留下丹阳公主说话,故温荣与瑶娘先相携离开琼台。
二人缓缓行至王府大门,温荣正要与瑶娘作别,抬眼见到不远处立于青海骢旁、一袭精白袍衫正身而立的驸马。
看到大哥,瑶娘嘴里有些苦涩,虽然丹阳公主是无可挑剔的好嫂子,可她亦更喜欢荣娘。
许是先入为主吧,大半年了,大哥心里仍旧过不去那道坎。
大哥不愿意给荣娘添麻烦,纵然有念想。也只站在远远的地方,无人注意时悄悄转头看荣娘一眼。
没有私心是假的,林瑶确实想将荣娘牵到大哥面前,好歹说上一句话,让大哥好受一些。
“荣娘,大哥还是放不下。”瑶娘看到温荣亲切地笑容,忍不住说道,“外人皆羡慕哥哥,认为哥哥无论是仕途亦或亲事都很顺利……可赐婚后大哥整个人都变了,阿娘私下里哭了许多次。说是早知如此。进士试前就应该订下亲事……”
“如今大哥与三皇子、五皇子来往也少了。毕竟大家都领了公职,平日衙里公事繁重,与从前的闲散无拘自是不同。”林瑶强颜欢笑,握着温荣的手微微收紧。
瑶娘偶尔会听到大哥同祖父、阿爷谈及政事。大哥嘴上不明说。但她知晓大哥不认同三皇子的一些做法与政见。比之三皇子,大哥心底要更欣赏五皇子,可自从五皇子求圣主赐婚荣娘,大哥眼神便彻底黯淡下去。
温荣脸色微变,捏着团扇玉柄的手一颤。
林瑶自知唐突了,歉疚道,“荣娘,我知道不该再说这些,你莫要往心里去。大哥那该劝的都劝了。我只是闷在心里难受……阿娘与我是无能为力。”
温荣牵起瑶娘的手安慰道,“你大哥总有一天会明白丹阳公主的心意。”
临江王府的仆僮开始点大门的灯笼,天色渐暗,温荣远远望见李奕亲自送了晟郎与丹阳公主出来。
温荣为避免同两位皇子打照面,匆匆忙忙向瑶娘道别。“……过几日我们一起去探望婵娘。”
瑶娘送温荣上了马车,才走去大哥身边,等丹阳公主一起回府。
温荣撩起了一丝帘幔,晟郎正向她这边张望,隐约能瞧见晟郎因见不到她而板紧的面孔。温荣目光烁烁,抿了抿嘴唇忽然一笑。
马车渐行渐远,视线里丹阳公主与三皇子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至于林大郎和丹阳公主的家事,她既不懂亦无资格胡乱建议。
其实彼此都是在相互磨合。她和晟郎也一样,既无法改变,便不存在放不下和看不开的,无非是愿不愿意,能否下得了决心罢了……
送走所有宾客,临江王府恢复了安静。谢琳娘回厢房服侍李奕更衣。
虽忙了一整日,李奕却显得十分高兴,温润的目光落在贤妻身上,体贴地说道,“琳娘,今日辛苦你了。”
琳娘红着脸为李奕整理衣襟,“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琳娘说了琼台温三娘婢子发魔症的事情,轻叹一声道,“……不知怎的,忽就发作了,又惊着二王妃,偏生是在我们府里,传出去,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琳娘吩咐婢子收拾琼台时,注意到二王妃靠的凭几有几处浅浅的尖甲掐痕,二王妃心里其实很恐惧。
“怕的也不是我们。对了,温四娘可有谈及此事。”李奕精致的五官映着一层光芒,琳娘一时失了神。
猛地意识到夫郎提起了荣娘,琳娘微微颦眉,奕郎约莫是怀疑荣娘在宴席上动了手脚,遂摇了摇头笑道,“当时荣娘未在琼台,且荣娘平日行事坦荡,无算计人的心思,想来此事与她无关。”
停顿片刻,琳娘又道,“奕郎,荣娘今日着意打扮必是为了五皇子,你是当哥哥的,也该劝劝五皇子别使性子。”
看着如白莲般温雅美丽的妻子,李奕嘴角笑容更深,上前揽住琳娘身子,暖暖的气息在琳娘耳边,“还是你想的周全,明日我便去说。”
……
温家二房侍婢在临江王府见鬼一事,在盛京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阵子,数月下来,温菡娘与张三娘皆未出现在京中任何宴席上。
随年关将至,天气愈发冷。穆合堂里生了三处炭炉。
温荣托着腮,帮阿娘整理和核对礼单,逢年关有许多的关系和人情要往来。今年是阿娘第一次主温家长房的中馈,自不能有遗漏和差错。
谢氏见林氏有荣娘帮忙,便彻底放下心来,乐得享清闲,不一会靠在矮榻上打起了瞌睡。
温荣起身为祖母换手炉,转身看到绿佩一脸惊讶地小跑进内堂,若不是温荣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绿佩怕是要喊出声了。
“怎么了?”温荣压低了声音问道。
绿佩拍拍胸口,轻声道,“娘子,温家二房传来消息,温二娘子和赵家二郎订亲了。”
温荣一愣,这怎么可能?
“可是尚书左仆射府的赵二郎?”温荣颦眉道。
绿佩点了点头,“就是他,赵家请镇军大将军府夫人做的保山,听闻是赵二郎主动求娶,不想赵二郎与温二娘子早有了首尾,是私定了盟约的。”
温荣端起热茶吃了一口,狩猎场上她被暗算之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蔓娘。
府中娘子名声有差,会累及姊妹。表面上看似蔓娘为菡娘所累,嫁于太子做侧妃一事被一拖再拖,拖到太子被软禁东宫,不了了之。实则遂了蔓娘的心愿。
思及太子被软禁,温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子本是生性聪明、丰姿俊巍的,无奈因腿疾而心生自卑,心思皆转移到了声色犬马之上。
在圣主面前太子是阳奉阴违。每逢上朝满口忠孝,长孙太傅等人当面劝解时,太子亦是痛切自责。可背地里仍旧不思悔改,与那等不逞之徒游戏。
此次竟然因一名太常乐人而惹怒圣主。
温荣自晟郎处听闻,太子极宠爱那名太常乐人,此事被御史台弹劾揭发并查实后,睿宗帝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将太常乐人处死。
圣主本无惩处太子的打算,无奈太子太过出格,因为心中挂念死去的太常乐人,非但在房里挂上太常乐人画像,更在宫苑建碑文,早晚祭奠。
太子被软禁与阿爷等御史台言官,以及尚书左仆射等重臣的弹劾劝谏有极大关系。
圣主知再无动于衷将不能服众。太子被软禁后,温家二房自然彻底打消送蔓娘做侧妃的念想。
温家长房是三皇子一派,二房则投靠了二皇子,看似一切都变了,实际不过绕个弯。
比之太子,赵二郎可算翩翩如意郎君。温荣想起狩猎场上蔓娘同她说的话,蔓娘希望她顺利嫁于五皇子,往后还指了她帮衬。当初她未多想,此时复又思量,却不明其意。
蔓娘是得偿所愿了,只不知一心念着赵二郎的温菡娘,如今该如何自处。
前院传话五皇子遣人送了两坛富平石冻春与温中丞。
谢氏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温荣小心扶祖母起身,在屋里走动活络身子。
嫁往纪王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温荣只想多陪陪亲人。
很快温世珩捋着美须,满面笑意地踏进穆合堂。
温世珩知晓二房的事后冷笑道,“太子行为不端,纵是有圣主宠爱又能如何,储君为国之本,圣主自当深思熟虑,以安天下之情。蔓娘嫁往赵府是明智之举。”
早前提及储君之事,温世珩还心存顾虑,可自从他亲手写的参弹奏折致太子被软禁后,是愈发的慷慨激昂起来。
在温荣记忆里,此时圣主还未有易储之心,但离太子被废也不远了。可究竟是何事令圣主痛下决心,温荣却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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