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言和赵明道是谭国凯欺君谋反案的主审官。这两个人今天来参加朝会,应该和谭国凯的案子有关。看样子,他们的动作很快啊!
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对视片刻。幸亏欧阳若愚到通州去找他们——幸亏大家有了应对之策,否则,就太被动了。
待所有官员全部走进宫门之后,太子殿下坐进轿子,八个轿夫抬起沉甸甸的轿子朝西侧门走去——柴进躲在太子的身后。聂大学士则跟在轿子旁边。
轿子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两个带刀侍卫拦住了轿子的去路。其中一个人道:“请把轿子停在宫门外,轿子是不能抬进宫门的。”
“瞎了你们的眼,你们没看见这是太子殿下的轿子吗?”聂大学士道。
“小人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傅大人请安。”两个侍卫异口同声道。
“请安就免了,退到一边去。”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千万不要让小人难做。”两个侍卫仍然不肯挪步子。
这边正说着话,从门洞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正是副统领付抱松。
付抱松紧走几步:“瞎了你们的狗眼,竟然敢拦太子殿下的轿子。小人付抱松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傅大人请安。”付抱松对着轿子和聂大学士行了一个礼。
太子殿下掀起轿帘一角,望了一眼付抱松,咳了几声后,道:“免了。”
聂太傅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偶感风寒,身体违和,只能乘轿进宫了。”
付抱松大手一挥。
两个侍卫迅速闪到一边。八个轿夫抬着轿子走进了宫门。
两排侍卫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太子殿下十有八九是未来的皇上。拦太子殿下的轿子,是个人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轿子停在听宣处的不远处的亭廊上,太子殿下和聂太傅去了听宣处,轿夫和侍卫留下,柴进留在了轿子之中。
轿子距离太和殿最近,皇上临朝的地方就在太和殿。柴进呆在轿子里面可以随时听候太子殿下的传唤。
听宣处在太和殿东边,所有上朝的大臣,都要在这里等候传唤。三声鞭响之后,官员将列队依次进入朝堂,待所有官员列队按序站好之后,皇上才会从偏殿进入朝堂。
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走进听宣处的时候,所有原先坐着的官员在左右两位丞相的带领下,给太子殿下行了跪拜大礼。
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看到了张枢密使。
张枢密使还和太子殿下四目相对,有短暂的凝视。
平时,太子殿下很少上朝,除了皇上差遣,太子殿下很少过问朝中之事,今天,太子殿下突然跑到朝堂上来——而且聂太傅也来了,张枢密使对此非常感兴趣。
左右丞相刚将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引到两张椅子跟前。太子殿下刚坐下,太和殿便前传来三声鞭响。
太子殿下站起身,迈着方步走出听宣处,聂大学士跟在后面,其他官员站在两边,待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走出听宣处的时候,左右丞相紧跟其后。之后,大家根据官阶的大小依次走出听宣处。
走到太和殿大门前的时候,队伍自动变成了两列,一列前面走的是太子殿下,另一列前面走的是右丞相秦乾庭,文武两列队伍并排前行,进入太和殿,然后分六列站在朝堂左右两侧。
左侧第一排第一个人是太子殿下,第二排第一个人是左丞相袁世文,第三排第一个人是左君恩 右侧第一排第一个人是左丞相秦乾庭,第二排第一个人是兵部侍郎楚梦熊,第三排第一个人是张枢密使。
所有人面对高台和高台上的龙椅,静静肃立。
不一会,侯公公手执拂尘,走到高台东台阶前,与此同时,东偏殿的门开了,皇上头戴金冠。身穿龙袍走出偏殿。
侯公公大声道:“皇上临朝!”
皇上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上高台,走到龙椅跟前,扫视一眼群臣,然后坐在龙椅上,右手放在扶手上,右肘搭在一个方形靠垫上。
众大臣双膝下跪,两手扶地,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用平和的声音道:“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站起身,同时高呼:“谢万岁。”
侯公公走上高台,站在距离龙椅三步远的地方,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然后道:“有本呈上,无本退潮。”
左君恩望了一眼太子殿下,抬起头,刚想走出行列,结果被大理寺卿莫不言抢先一步。
大理寺卿走出行列,手持一本奏折:“臣大理寺卿莫不言有本启奏。”
皇上朝侯公公点了一下头。
侯公公从东台阶走下高台,从莫不言的手上接过奏折,又从东台阶上了高台,用双手将奏折递到皇上的手中。
皇上接过奏折,展开看了看,然后俯视着站在高台前的莫不言:“全招了?”
“回皇上的话,谭国凯招了一半,一半未招。”
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用眼睛的余光交流片刻:对方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谭国凯刚押解到京城,刚刚收监,他们就连夜突审谭国凯了。
“什么叫招了一半,一半未招啊?”
“回皇上的话,奏折里面有谭国凯签字画押的供词,请皇上御览。”
皇上再次打开奏折,里面果然掉下来一份供词。
“他这么快就招了——你们有没有对他用刑啊!”皇上一边说,一边将供词慢慢展开。
“下官谨遵圣命,不曾——也不敢对谭国凯用刑。”
“启禀皇上,莫大人和下官不曾对谭国凯用过刑。”江苏巡抚陈明道走出班列,站在莫不言旁边道。
“这上面的手印也是谭国凯自己按上去的吗?”
“回皇上的话,供词上的手印是谭国凯自己按的。谭国凯所招供的内容全在供词上,请皇上御览。”
“朕懒得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莫爱卿跟朕说说,什么叫只招了一半,一半未招啊?让众爱卿也听听。”
“回皇上的话,谭国凯只承认欺君罔上之罪,不承认意图谋反之罪。”
“他说,废帝朱允炆毕竟是他的旧主,毕竟有恩于他,他不忍心看旧主子进退失据,所以经常资助朱允炆。”
“谭国凯回歇马镇以后,之所以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就是为了孝敬旧主,保证朱允炆的花销。他还劝皇上——”莫不言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了?”
“请皇上御览,谭国凯说的话,臣原原本本地写在供词上了。”
“说,他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臣不敢。”
“朕恕你无罪。说!”
“臣遵旨,谭国凯劝皇上放——放过朱允炆,他——他说朱允炆毕——毕竟是皇上的亲——亲侄子,是——是太祖的孙子。他还劝皇上——下面的话,微臣再也说不出口。”
“快说!朕恕你无罪。”
“谭国凯——他劝皇上怀仁慈之心,莫追末路之人。”
皇上微微一笑——但笑的很勉强,也不自然:“这很像谭国凯的腔调。”
秦乾庭走出班列:“莫大人,谭国凯有没有说朱允炆现在何处啊?”
“他——谭国凯不愿意说,他说他不会做——做背弃旧主的事。如果非要逼他说的话,他宁愿受死。”
左君恩抬头望了一眼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对方果然阴毒。皇上唯一的心病就是朱允炆还活着,为此,皇上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寝。
而翟中廷跟随皇上多年,已经是皇上肚子里面的蛔虫,只要一涉及到朱允炆的事情,皇上就会震怒,就会失态,就会不自在,就会丧失理智。
虽然皇上明知朱允炆已经是末路之人,他的存在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但只要一想到朱允炆还活着,心里面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莫不言不提谋反之事,是因为只要谭国凯承认和朱允炆有勾连,那么,谭国凯就绝无活命的希望。
皇上不是傻子,说谭国凯和朱允炆相勾结,意图谋反,鬼都不会相信,但说谭国凯在暗中资助朱允炆,皇上是百分之百相信,因为皇上就是这么猜测的。
兵部侍郎楚梦熊走到秦乾庭的跟前:“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不用大刑,谭国凯是不会供出朱允炆的下落的。为永绝后患,皇上不能怀仁慈之心。”
秦乾庭掐断楚梦熊的话头,他觉得楚梦熊的话有点偏离主题:“启禀皇上,谭国凯不念浩荡皇恩,怀叵测之心,此等贼子,留了也是祸害,请皇上早做决断。”
十几个大臣随声附和:“请皇上早做决断。”
张枢密使说的对,谁是翟中廷的后台,朝堂上一目了然。大理寺卿莫不言和左丞相秦乾庭、兵部侍郎楚梦熊你我呼应,再加上一班朝臣的随声附和。能量不可谓不强大啊!
皇上抬起头,用下眼睑扫视了一下朝堂,最后把视线落了了太子殿下和聂大学士的身上:“太子,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莫不言和赵明道的动作这么快,也没有想到皇上会问他。到底应该怎么回皇上的话,他心里没有底。
他就始终低着头,用装睡应对皇上——这种把戏,他以前也曾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