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人在宫中呆了两天,昨天辰时回府迷瞪了一小会,不放心皇上,就又回宫中去了。往常这时候,总管大人已经回府了。”
“皇上哪里不好?”
如果皇上病情很重的话,这对谭老爷来讲肯定不是一件好事,皇上生病期间,肯定是不能打扰的,皇上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任何人在这时候去惊动皇上。
“皇上只是受了一点风寒,有点咳嗽,并无大碍,是大人太过紧张罢了。大人伺候皇上多少年,皇上不舒服,他就自责是自己照顾不周、尽心不够。”
“小哥,我们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安子,是大人的书童,他叫应文,也是书童。我们是大人的义子。”
“两位小哥,我们能在府上等大人回府吗?”
在无法确定候总管何时回府的情况下,只能在候府坐等了。
“安子怎么称呼您呢?”安子显得很谨慎。
“两位小哥,你们是不是随侯总管从应天府来的京城啊?”
“不错,我们刚到北京不久。”
“那二位小哥应该知道候总管十一月十八号以钦差的身份,奉命到歇马镇给昌平公主贺寿的事情吧!”
“这——我们知道——义父启程到歇马镇那天,是我们俩到码头送的义父。”
“这位是昌平公主和麒麟侯的儿子谭为琛。”
“为琛少爷?您——您就是昌平公主和麒麟侯失而复得的儿子吗?”安子一脸惊诧。
“正是。”谭为琛道。
“小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曹锟道。
“义父跟我们说过——只要是朝中发生的大事,义父都跟我们说。为仁少爷十二月中旬到侯府来过。”
“快请进——快请进,大人关照过我们,谭家人来,一定要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两个书童将五个人引进院门,两个佣人人从五个人的手上接过缰绳,将马拴在甬道两边的树干上、
两个书童将五个人领进后堂一间屋子。
侯府的院门很普通,但进入院门之后,则是另一番景象。
苍松古柏掩映下的庭院,楼台轩榭、檐廊门窗、无一不精美,花卉盆景、径阶池亭,无一不雅致。
门楣是给别人看的,院子是自己住的,侯总管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也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侯总管虽然是一个太监,但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侍奉在皇上身边,也应该算是造化很大、境界很高的人了,所以,对荣华富贵,应该是看淡了许多。
五个人在紫檀椅子上坐定之后,应文端上来五杯茶,然后和安子站在一旁。
“两位小哥,你们怎么不坐啊!”
“我们哪有资格坐下说话呀!这是义父立下的规矩,他说,凡是到侯府来做客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千万不要依仗是他的义子失了规矩和分寸。”安子道。
“府里面就你们两个人吗?”
“还有一个花匠和一个厨子,再就是刚才给你们牵马的佣人,府里面就我们六个下人,义父喜欢安静,不想府中有太多的人。”
府里面确实很安静,难怪五个人没有看见什么人呢。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安子道。
五个人面面相觑,大家的肚子确实饿了,晌午,五个人在通州吃的中饭,到现在还没有进食,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我到伙房去一下。”应文走出大门。
“你们先喝几口茶,饭菜一会就好;吃过饭以后,安子领你们去房间洗涮、休息——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们一定非常累。”
谭为琛换了一个坐姿,玉佩碰到椅子的扶手,结果被安子看到了:“公子,这块玉佩就是皇上赏赐给公子的九龙佩吧!”安子一边说,一边走到谭为琛的跟前。
“小哥连这也知道啊!”曹锟道。
“果然是九龙玉佩——义父跟我们说过这件事情——我们只听义父说过,但从未见过九龙佩——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你们是不是为谭老爷的案子来的呀?”
“小哥也知道皇上派钦差到应天府把谭老爷押解进京的事情?”
“这些日子,义父经常提这件事情,义父还跟我们讲,谭老爷被押解进京,谭家人一定会到京城来设法营救。”
“刚才,你们要是不亮明身份,安子和应文是不敢留你们在府上的。大人前天还跟我们提过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想见皇上?”
“不错,谭公子想通过侯总管和皇上见一面。”
“大人何时回府,我们不知道,既然谭公子的手上有皇上赏赐的九龙佩,为什么不直接进宫面圣呢?”
“我们怕唐突,你们刚才又说皇上身体违和。这时候,冒然求见,恐怕不妥。”
“事情紧急,等皇上病体痊愈之后,恐怕就来不及了。”安子道。
“小哥,侯总管有没有说皇上为什么派钦差到应天府去押解谭老爷呢?”
“这——义父没有说,他也不会跟我们说,该跟我们说的,义父会跟我们说,义父不让我们随便打听紫禁城里面的事情。”
“曹大哥,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谭为琛道。
“大少爷不要着急,要想见到皇上,必须先见到侯总管,他最了解皇上的脾气,由他出面,可保万无一失。”
“如果我们冒然行事,反而会把事情弄拧了。到底该怎么办?我们要听侯总管的——分手的时候,欧阳大人特别强调,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实在不行,就耐心等待欧阳大人进京。”
“和娘、义父她们分手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没有想到皇上送给义父的腰牌,如果腰牌在我们的手上,我们也用不着这么犯难了。”
腰牌也是进出皇宫通行证。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点晕头转向,依曹锟看,只要大太太和程班主能想到腰牌,就一定会派人带着腰牌送到京城来。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曹锟猜对了,确实有人带着腰牌上路了,但曹锟做梦都不会想到昌平公主会亲自到京城来。
应文让厨子做了八菜一汤,他还准备了两坛汾酒。
吃饭的地点在伙房旁边一个独立的水榭中。
一个长廊将水榭和伙房连接在一起,水榭三面临水。
水榭建在一个十几亩大的水塘中央。
水塘中满是枯败的荷叶,如果是在夏天的话,推开水榭的带窗门,坐在水榭之中就能看见一池的荷叶和荷花,也一定能闻到扑鼻的清香。
现在看到的虽然是一片衰败的景象,但隐身在败叶下面的水鸟和水中若隐若现的鱼多少给萧瑟惨淡的画面增添了一点生气。
水榭旁边还停着一条小木船,船头横着一根竹竿,不时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落在竹竿上,它们张望一会,抖动几下翅膀,然后飞走了。
景色很美,但谭为琛却视而不见,他的胃口也不怎么好。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谭为琛还是打起精神陪曹锟、高鹏、梅其宝和黑虎喝了一点酒,大家都能感受到谭为琛低沉、忧伤的情绪,所以,只喝了一点酒。
席间,曹锟安慰谭为琛道:“为琛少爷,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耐着性子等一晚上,如果侯总管明天辰时还不回府,我们就直接去紫禁城。”
“曹大哥,为琛只是着急而已,但不会做糊涂的事情,曹大哥说的对,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好在欧阳大人就要到了,我们耐心等待就是。”
“大少爷能这么想,曹锟就放心了。”曹锟拍了拍谭为琛的手背。
半个月左右的朝夕相处,谭为琛和曹锟之间建立起了很深的友谊。
“要不是曹大哥在为琛的身边,为琛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少爷不必担心焦虑,俗话说的好,人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天无绝人之路,谭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有柳暗花明、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为琛明白曹大哥的意思。”谭为琛说完后,大口吃饭,大口吃菜。转瞬之间,小半碗饭就扒到肚子里面去了。
“这就对了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完饭,我们不是还要到代王府去吗!我们还要到裕隆客栈去一趟。空着肚皮,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曹锟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其实,曹锟、高鹏、梅其宝和豹子头的心情都很不好,但和自己的肚皮较劲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大家只能把沉重和压抑的心情暂时放在一边,勉强自己往嘴里面多塞一点东西。
按时间推算,代王朱桂奉皇上之命押运库银库金早就应该到北京了。
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朱桂做,足见皇上对他是非常信任的,朱桂在皇上面前应该能说上话。
但谭为琛的心里有不少疑惑,父亲遭人陷害。被押解进京这件事情,代王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就应该——也一定会派人到歇马镇——或者应天府传递消息。
难道是代王明明知道父亲被押解进京的事情,但没法派人传递消息?
难道代王和父亲一样也出事了?谭为琛担心的是这个。
谭为琛担心的事情,也是欧阳大人最担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