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若愚使的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可以为温大人报仇、给翟中廷致命一击,又能救谭国凯于危难之中。
欧阳若愚的思虑不可谓不细致周全,不可谓不和奇巧缜密。
有人竟然敢行刺皇上钦点的要犯,这足于让皇上震怒,也不难让皇上想到行刺案和翟中廷之间的关系。
如果再有一支和温兆廷遇刺案一模一样的飞镖,皇上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曹锟打算把行刺的时间放在锦衣卫将谭老爷再次关进囚车之后、准备启程之时。
只要曹锟将飞镖射到囚车的一根柱子上,就算大功告成了。
当然,曹锟肯定要和护卫谭老爷的锦衣卫过几招,这样才更逼真一些。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钦差大人一定会更加小心地看护谭老爷,就是翟中廷的人想对谭老爷下手,也很难再有机会了。
当天夜里,曹锟、高鹏和豹子头一直没有睡觉,他们趴在银安殿的屋脊上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
子时一结束,便有两个值守的驿卒开始叫门。
不一会,八个锦衣卫搀扶着谭老爷走出房间,朝囚车走去,其他的锦衣卫还在屋子里面穿衣服,收拾行囊。
当两个锦衣卫将谭老爷扶上囚车、关进囚笼,锁上铁链子以后,曹锟扎好头巾,蒙上黑布,飞身跳下银安殿的屋脊,落在东厢房一角的飞檐上,然后像飞燕一样轻轻落在地上。
“有刺客——有刺客!”一个锦衣卫大声喊道。
曹锟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锦衣卫看到他从屋檐上落到地上的情形。
“你们四个保护囚车,其他人跟我上。”一个锦衣卫大声道。
四个锦衣卫从腰间拔出长剑朝曹锟围了过来,另外几个锦衣卫一边拔剑,一边朝囚车走去。
曹锟拿起朴刀,闪到最右边一个锦衣卫的跟前,飞起一刀,锦衣卫应声倒地,曹锟的刀尖在锦衣卫的左小腿上划了一刀。
另一个锦衣卫挥剑直逼曹锟而来。
曹锟一个右闪,避过剑锋,接着又是一个海底捞月,眼看着朴刀的刀尖在对方的左脚踝上飞过。对方后退几步。
这把朴刀就是豹子头使用的那把朴刀,曹锟平时用的是长剑,这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得换一把刀。
这时候,屋子里面的锦衣卫全都冲了出来。曹锟从衣袖里面拿出飞镖扔向囚车。等所有锦衣卫看着飞镖飞向囚车的时候,曹锟已经上了厢房的飞檐,接着上了银安殿的屋脊。
钦差和巡抚一边穿衣服,一边冲下楼梯来。
“你——你们还愣着作——作甚,赶——赶快看——看看谭国凯怎么样了!”钦差大声道,由于太过紧张,他说话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在离开殿顶之前,三个人在屋脊上稍微停留了一会,高鹏想确定一下谭老爷有没有出事——虽然高鹏有理由相信曹锟的本事和能耐,但他还是要在确认谭老爷安然无恙之后再离开。
十几个锦衣卫同时冲到囚车跟前。坐在囚车里面的谭国凯大声道:“钦差大人,国凯还活着。”
听到谭老爷说话的声音,高鹏悬着的心落地了。
钦差和巡抚走到囚车跟前,锦衣卫退到一边。
一个锦衣卫指着一个木柱道:“大人,您看——飞镖——”
“飞——飞镖在哪里?”
“大人,您看,飞镖在这里——”一个锦衣卫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拔下飞镖。
“慢——且慢!”钦差大喊一声,“小心镖上有毒。”
“这——这是谁想要我谭国凯的命啊!看情形是有要置我谭国凯于死地啊!钦差大人,我谭国凯怕是到不了北京了。”
“谭国凯,你放心,本钦差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你完完全全地交到陛下手上。本钦差还要禀明圣上,谁想坏了本钦差的差事,本钦差绝不会放了他。”
钦差大人一边说,一边从木柱上拔了飞镖:“好悬啦!谁这么大胆,竟敢对皇上钦点的要犯下这样的狠手。”钦差看了看镖头,“镖头发黑,果然是一只毒镖。”
“大人,发生了何事?”驿丞边穿衣服,边跑过来,他的后面跟着几个驿卒。
“董驿丞,驿站有活物吗?”
“大人何意?”董驿丞没有听懂钦差大人的话。
“驿站有没有活鸡活鸭?”
“有——伙房还有两只活鸡。”
“快去拿一只鸡来。”
驿丞朝一个驿卒挥了一下手,驿卒甩开双臂朝伙房跑去,不一会,驿卒抱着一只“咕咕”的公鸡跑了过来。
钦差将飞镖刺进公鸡的身体,很快,公鸡高昂的头便往下耷拉,不一会,公鸡的头,连同长长的脖子垂成了一条直线。
“大人,飞镖果然有毒。”一个锦衣卫道,“好悬啊!”
“大人,这显然是要杀人灭口啊。”一个锦衣卫道。
钦差示意一个驿卒将灯笼拎过来。
驿卒拎着灯笼走到钦差和巡抚跟前。
钦差将手中的飞镖凑到灯笼跟前,翻过来,掉过去,看了看:“谭国凯,算你命大,这只飞镖一旦射到你的身上,那就——”
“国凯从不与人积怨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国凯下此狠手呢?”
钦差将飞镖用一块布包好,揣进怀中:“赵大人,此人不知道有没有得手,一定会跟在我们后面一看究竟。一旦他们知道谭国凯还活着,势必会咬住我们不放。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赵巡抚道。
“封千户,你和杨一鸣把谭国凯架到屋子里面去。”
“大人,我们不走了?”赵巡抚道。
钦差没有理会赵巡抚,径直先走进屋子。
封千户和杨一鸣把囚车打开,将谭国凯扶出囚笼、扶下囚车,带进屋子。
赵巡抚跟在三个人的后面。其他人站在院子里面等候。
钦差大人究竟要干什么,谁都不知道,三个人——包括谭国凯都望着钦差大人的脸。
“封千岁,你把他脖子上的枷锁打开。”
封千岁从怀中掏出钥匙,将谭国凯脖子上的木枷打开。
“杨一鸣,你把身上的铠甲。帽子和谭国凯换一下。”
三个人马上就明白钦差大人要干什么了。杨一鸣的身高、身形和谭国凯差不多,坐在囚车里面,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钦差大人,这——这合适吗?”赵巡抚有些异议。
“本钦差从应天府出发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上让我们将谭国凯毫发无损地押解到北京,如果谭国凯出事,那我们的项上人头就要落地,我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赵巡抚,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谭国凯是皇上钦点的要犯,绝不能在我们手上出半点纰漏啊!”赵明道道。
“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老天爷可怜我们,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杨一鸣,现在,本官只能委屈你替一下谭国凯了。”钦差大人道。
“你放心,本官将安排十二个人守护在囚车的周围。”
“大人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就是死了,小人也愿意。”杨一鸣道。
杨一鸣就是八个锦衣卫中的一个,很显然,这八个人都是钦差大人信得过的人。
“谭国凯,现在只能委屈你骑马了。你也看见了,受点累,总比丢了性命强。”钦差大人走到谭国凯的跟前。
“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也看见了,本钦差带了一个郎中,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说一声。你身体如果实在吃不消的话,我们就多歇歇。”
“你也知道,这一路上很不太平,本钦差担心夜长梦多。”
“国凯听从钦差大人的安排——钦差大人考虑周全,国凯感激不尽,国凯能骑马。国凯的身体能吃得消,尽早赶到北京,钦差大人交完差就没事了。”
谭国凯和曹锟一样,他也发现守护在囚车周围的始终是八个锦衣卫。
单凭这一点,谭国凯就断定他这一路上不会有事。
他还知道,一定是皇上跟钦差大人说了什么。
至于刚才发生的行刺事件,他看蒙面刺客的身手有点像曹锟。
当飞镖射到囚车木柱上的时候,谭国凯已经能确定行刺的人十有八九是曹锟。
在下关码头,谭国凯看到了站在一群人后面的曹锟、谭为琛和高鹏。
既然有曹锟等人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他,曹锟怎么会让真正的刺客靠近囚车呢!
杨一鸣和谭国凯换了衣服。
封千岁将木枷戴在杨一鸣的脖子上。
钦差大人让封千岁到伙房抹了一手的锅底灰,摸到杨一鸣的脸上,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知道被关进囚车的人是不是钦犯谭国凯了。
于是,杨一鸣被关进囚车,谭国凯则坐在马鞍上。
为方便照顾谭国凯,钦差大人还派四个锦衣卫两左两右保护谭国凯——谭国凯是不能生病和累病的。
一切安排好了以后,驿丞和几个驿卒将门打开,然后站在牌坊下目送钦差大人一行押着囚车上了官道。
三个人回到客栈之后,睡了一个时辰,然后起床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