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衙役和官兵并没有离开谭家大院,院子外面有人把守,院子里面也有人值班。
特别是和园,茅知县派了八个衙役和官兵藏在和园的隐蔽之处。
大家都知道茅知县的目的是什么。
谭家的财产不仅是眼面前看到的这些,眼面前看到的这些仅仅是谭家财产的一小部分。
谭家经商将近半个世纪,一定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这么多财富肯定放在和园——藏在和园一个非常隐秘的所在。
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父子俩真正看中的是隐藏在某一个密室里面的财富,所以,这时候,他们是不会离开的。
当然,他们也担心谭家的人在半夜里潜入和园,将密室里面的金银转移出去,此时,谭家的人最需要钱。
茅知县之所以派人在暗中监视谭家的人,恐怕就是想在适当的时候抓捕谭为琛和谭为仁。
以谭国凯对谭为仁的信任,谭为仁肯定知道密室的机关,至于大少爷谭为琛自不必说。
实际上,昌平公主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昌平公主也不会冒这个险。
进入密室的机关只有四个人知道,除了昌平公主和谭国凯,就是为琛和为仁两兄弟,两个孩子都大了——也应该让他们知道了。
昌平公主心里清楚着呢,不知道机关在什么地方,谁也无法进入密室,就是将和园的房子全部拆了,也无法进入密室。
谭国凯在建造北院的时候,把什么都想到了,昌平公主一点都不担心密室里面的东西。
这也是她存心自持,告诫自己不能垮的主要原因。
在应天府的谭宅,也有一个密室,十九年前,燕王的军队包围侯爷府,谭国凯和昌平公主被捕入狱,府中佣人家丁做鸟兽散,谭国凯和昌平公主没有一点时间处理密室中的东西。
这次,谭国凯举家到应天府嫁女儿,更深人静的时候,夫妻俩曾经领为琛、为仁两兄弟到密室里面去过,里面的东西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在密室里面,昌平公主还看到了父王在她出阁的时候送给她的凤冠霞帔和十几盒金银首饰。
密室里面还有相当可观的黄金和银票。有柴进在,进谭宅和谭家大院拿点东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吗!
昌平公主甚至觉得,欧阳大人让柴进随侍在她的左右,也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
当皇上说要把侯爷府还给谭国凯的时候,她着实高兴了好一阵。
昌平公主之所以咬牙坚持下来,之所以把痛苦埋藏在心里,也是因为有谭宅和谭家大院两个密室里面的家底做支撑。
这次,昌平公主进京,离开普觉寺以后,昌平公主就派柴进和窦怀恩到应天府的老宅走了一趟。
进京救老爷,一万两千两银票远远不够,为了保住老爷一条命,花多少钱,昌平公主都舍得。
这次的京城之行,除了尽人事之外,钱必不可少,所以要多带一些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昌平公主的吩咐,柴进和窦怀恩从密室拿来了一些黄金和银票。
两路人马在高邮回合。
第二天凌晨,天色仍暗的时候。谭家祠堂内外就已经人声鼎沸。所有参加出殡的人都来了。
祠堂里的东墙边和西墙边支起了四口大锅,人们排着队,从大锅前的桌子上端起一碗青菜豆腐汤,从木盆里面拿起一双筷子,再从一个人的手上接过一把馓子(这是当地的习俗)。
吃完早饭以后,入殓仪式开始。
一个老者将蒙在死者脸上的黄纸揭开。
在族长的带领下,众人围绕死者的遗体转了一圈。
男人的眼睛里面流着眼泪,女人则嚎啕大哭,灵堂里面的气氛让人感到非常的沉重和压抑。
如果死者的亲人在跟前的话,他们是应该走在瞻仰队伍的最前面的的。
可他们正在逃亡的路上,儿孙不能为自己的亲人送终,谭家在转瞬之间遭遇了这样的横祸,怎么能不让人伤心呢!
瞻仰完死者遗容的人依次跪在灵前,等所以人全部瞻仰完遗体的时候,跪在地上静候入殓的人已经排到了北街和中街的十字路口。
十六个抬重的老者用双手将两位逝者的遗体慢慢托起,然后慢慢放入棺椁之中。
两个老者将逝者的衣服整理好,将黄纸盖在逝者的脸上。
跪在地上的人低下头,十六个老者同时抬起棺盖,盖在棺椁之上,对好钉眼,八个老者左手拿钉,右手拿锤,先将铁钉放进钉眼之中。
八个人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便举起铁锤同时将铁钉砸进钉眼之中。
此时,所有女人放声大哭起来。
铁钉钉好之后,四个人将两根大杆放在棺盖上。
八个老者(一边四个人)用六根绳子(一个大杆三根绳子),将大杆和棺椁固定在一起,又有八个老者(一边四个)将四根横杆(一边两根)固定在大杆的头部。
最后,十六个老者将八个固定好的十字杆绑在横杆的头部。
棺椁是两个楠木棺椁,这是谭国凯和谭国栋兄弟两为老太爷和老太太准备的。
老太爷八十寿诞之前,兄弟俩就准备了这两口楠木大棺。
工匠们上了好几遍桐油,又上了好几遍油漆。最后,工匠们在棺材的头部用金箔镶嵌了一个醒目的“寿”字。
这两口棺材可不是催命棺,而是添寿棺。
看着两口添寿棺,两位老人家心里有了底,越活越精神。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横祸,老太爷和老太太恐怕还要活上好几年呢。
茅知县还算仁慈,在族长的交涉下,他同意谭氏家族的人将两口楠木大棺从泰园抬到祠堂。
当然,茅知县也想用这种恩赐平息谭氏家族的怨气和怒火。
昨天早上,茅知县带着衙役和官兵查封谭家大院的时候,几个族中长者带着几百号族人前来和茅知县理论,中间,族人和官兵还有些撕扯。
最后,茅知县恼羞成怒,下令抓了两个族人。
族长赶到现场,这才将局面控制住,族长考虑到死者为大,当务之急是安排好两位老人的后事,于是提出,将两口棺材抬出谭家大院。
茅知县担心触犯众怒,就以族长必须保证族人不闹事为先决条件同意族人进府把两口棺材抬走。
两个老者仔细检查了所有绳扣。
“准备起灵!”一个老者大声道。
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匍匐在地。
“上肩。”老者大声道。
三十二个人同时将十字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落肩。”
大家开始用力,但并没有把棺材抬起来。
两个年轻的男人手捧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画像站在棺椁的前面。
“起灵!”
三十二个抬重的人同时用力。棺材慢慢离地。
慧能禅师带着众僧走在最前面。他们哼唱着悲凉、哀伤的送亡之歌,引得众人啜泣哽咽。
十几个喇叭手、唢呐手跟在僧人们的后面。
此时哀乐齐鸣。
一个手捧老太爷画像的男人慢步朝前,十六个人抬着老太爷的棺椁缓缓走在前面。
另一个手捧老太太画像的男人跟在后面,另外十六个抬重的人抬着老太太的棺材紧随其后。
一个年轻的男子端起火盆,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摔在地上,火盆四分五裂,烟灰四起。
所有女人哇哇大哭。
“起步!”老者大声道。手捧老太爷画像的男孩子缓步向前。
十几个男孩子手拿哭丧棒跟在他的后面,三四十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跟在后面,走出灵堂。
族人跟在后面,其它吊唁的人走在最后。
棺材抬到南街和西街交汇处的时候,送葬队伍的尾巴还在谭家大院的门口。
队伍的前面走得相对快一些,队伍的后面走得很缓慢,因为不时有人参加到送葬的队伍中来。
谭家在歇马镇的口碑非常好,所以,人们都愿意放下手上的事情送一送两位老人家一程。
队伍走到二亭桥的时候,荣家大少爷和媳妇领着十几个佣人和家丁跪在桥下。
桥的南边放着四条长板凳,长板凳的前面放着一个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一些点心水果等供品,还有两个香炉,香炉里面各插着三炷香。
荣大少爷领着荣家人跪在桌子后面。
荣家和谭家已有婚约,所以,两家已经是亲戚,是亲戚,当灵柩从自己家门前经过的时候,就要设案摆酒跪送亡人。
三十二个抬重的人将棺椁慢慢放在长板凳上。
谭氏家族几十个女人跪在棺椁的两边,算是还礼。
荣大少爷和众人烧了一些纸钱,给逝者敬了酒,磕了三个头之后,然后起身撤走香案,队伍继续前行。
荣大少爷和荣家人带着十几个佣人和家丁自动走到队伍里面。
此时,荣夫人和女儿婉如正走在队伍的前面,母女俩哭得非常伤心。
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孙女都不在身边,荣夫人越想越伤心,她要为谭家的人大哭一场。
两个女人架着荣夫人,另外两个女人架着婉如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