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盏灯笼在两边引路,一行人疾步朝院门走去。
曾夫人担心,昌平公主这一去,恐怕要歇在宫中了。
一路上,她拉着昌平公主的手,依依不舍。
昌平公主同样有些不舍,本来,曾夫人是要留昌平公主母子在曾府歇息的,皇上的一声召唤,曾夫人担心白忙乎了:“
曾夫人,你们虽然未曾谋面,但今天一见,昌平就觉得和幽兰妹妹有缘。”
“公主殿下一声‘妹妹’,华幽兰受宠如惊,今日能见到公主殿下,幽兰不胜欢喜,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妹妹,您应该称呼我‘姐姐’才对,这样才不至于生分,今日能与妹妹想见,说明我们姐妹俩有缘。”
“幽兰妹妹,皇上可能会留昌平母子在宫中住一宿,但昌平不会失了规矩和礼数。”
“皇上日理万机,昌平不想打搅皇上太多,能和皇上见上一面,昌平母子就知足了。”
“幽兰妹妹一心挽留昌平母子,府上人也忙乎了半天,昌平不敢轻慢。”
“今天晚上,我们母子俩还是要来叨扰一个晚上的。”
“公主殿下果然懂我华幽兰。华幽兰望姐姐早去早回。幽兰让伙房备好夜宵等姐姐和琛儿回来。”
“多谢妹妹。”
“姐姐留意脚下。”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上了院门内的台阶。
院门外的台阶前停着一辆御辇,御辇前站着四匹马。
四匹马或摇头摆尾,或“扑哧扑哧”地喘气,或四蹄乱动。
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
御辇两边站着两排宫女,前面四个宫女的手上拎着灯笼,灯光映出一个“御”字来。
御辇前站着着一个老太监,老太监的手上拿着一个拂尘。
看到一群人走出院门,老太监走上前来,双膝着地——跪在台阶下:
“老奴侯得海给公主殿下请安,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侯总管快快请起。有劳侯总管亲自前来。”昌平公主走下台阶,上前两步,扶起侯总管:
“若非侯总管出面,昌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皇上知道以后,大发雷霆之怒,下令把主事太监打了二十大板。”
“这般太监平时做事怠慢惯了。皇上正在和大臣们商量迁都之事,主事太监怕惊扰皇上,想把帖子押到明天再上传。”
“公主殿下,皇上听说公主殿下来了,高兴的不得了。”
“当时,皇上正在用膳,他放下玉箸,当即召见曾大人。紧接着就派老奴来接公主殿下和公子了。”
“侯总管,歇马镇一别,昌平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这是为何?”
“上次,侯总管驾临歇马镇,昌平没能尽地主之谊,国凯提及此时就自责不已。”
“公主殿下和侯爷太拘礼了,上次,得海从歇马镇带回来的皮毛、佳酿和茶叶,老奴喜欢的不得了。”
侯总管掀起自己的皮袄,“公主殿下请看,您和侯爷上次送的貂皮坎肩,老奴一直穿在身上呢。”
“侯总管,国凯和昌平已经是平头百姓,再称殿下和侯爷,不怕折煞了国凯和昌平,坏了朝廷的规矩?”
“公主殿下的身份永远都不会改变,至于麒麟侯的爵位,皇上迟早会还给侯爷的。”
“托侯总管的吉言。琛儿,快来见过侯总管。”
程向东上前两步,欲行大礼:“琛儿见过候总管,琛儿给侯总管请安。”
侯总管用双手托着程向东的双手:“公子乃帝室之胄,果然仪表堂堂、气宇轩然。皇上见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侯总管,皇上已经知道琛儿的事情了?”
“是曾大人跟皇上说的。皇上当时就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得海看的真真的,皇上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公主殿下送给皇上的毛皮,皇上让老奴铺在了紫阳殿的大床和椅子上。”
侯总管是想告诉昌平公主,皇上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皇上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四哥。”
“公主殿下,让老奴扶您和公子上御撵。”
车下放着一个脚蹬,侯总管两个宫女将昌平公主、程向东扶上御辇。
冉秋云和其他人留在曾府邸等昌平母子回来。
在昌平公主和曾夫人的告别声中,御辇缓缓驶向前去。
坐在御撵上的昌平公主回眸一望,直到御辇拐弯,曾夫人和冉秋云等人还站在夜幕中凝望呢。
御辇快行驶到东市东街口的时候,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这时候,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华灯初上,没有一家店铺关张打烊,大街上人头攒动。
看到皇上的御撵从街口走过,原来在大街上、店铺里面转悠的人一下子聚集到街口来。
御辇向东行驶一会,便看见树林掩映下的护城河和河对岸的高高的宫墙。
树林渐疏之后,便看见几点灯光在宫墙下移动,那是侍卫在巡夜。
昌平公主在这座宫殿里面生活了二十几年,对宫中的情况非常熟悉。
侍卫分内侍和外侍,外侍的任务是在宫墙外巡夜,内侍的任务是在宫殿内巡夜,半个时辰巡夜四次。
马车前行一段时间以后左拐上了一座九孔石桥,下桥之后,坐在御辇上的人便看见皇宫的三个拱形大门。
中间一个大门前站着两排侍卫,宫门上方吊着四盏很大的宫灯,洪武和建文时期,宫门上方只有两盏宫灯。
御辇向东行百十步,左拐朝宫门缓缓驶去。
快到宫门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
左右两边的侍卫个个身穿铠甲,腰挂佩剑。
两个侍卫跑进拱门,推开宫门。
宫门完全推开之后,御辇慢慢驶进宫门。
御撵在金水桥前停下。
几个宫女将昌平公主和程向东扶下御撵。
四个宫女提留着宫灯走在两边,侯总管领着昌平公主和程向东走在中间。
穿过几个长廊之后,昌平公主便失去了方向感,昌平公主对宫中的环境是很熟悉的,皇帝的寝宫本来是在三个大殿的后面,但候总管走的方向不对。
“候总管,皇帝的寝宫不是在泰阳殿吗?”
“十九年前,皇帝的寝宫烧了一把大火,建文帝不知去向,虽然泰阳殿已经修缮一新,但皇上还是有所忌讳,便就将大殿东边的紫阳殿作为自己的寝宫了。”
走过一个回字形长廊之后,眼前是一个大门。
大门两侧各站着三个侍卫,走出大门,眼前是九级台阶,上了九级台阶之后,又见一个大门,大门外也站着六个侍卫。
昌平公主注意到,大门内站着五个宫女,一个宫女看到候总管以后,转身离去。
四个宫女将手中的宫灯放在地上,然后双双跪在地上。
这种阵仗,程向东从来没有见过,从下午到现在——特别是走进皇宫以后,程向东神思恍惚如梦游一般。
自己跟随程家班十二年,虽然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台,但看到的大部分是帝王将相的戏。
今天,自己竟然行走在皇宫的长廊和石阶上,而且马上就要见到皇帝陛下。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昌平公主紧紧攥着程向东的手,漫步而行。
在程向东的眼中,母亲似乎对宫中的一切非常熟悉,她是那么的从容和淡定,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事实也是这样,这里曾经是昌平公主生活过的地方,在这座皇宫里面,有昌平公主曾经居住过的庭院。
程向东回头看了一下,一行人走过去之后,四个宫女才站起身,拎起宫灯跟在后面。
黑暗中,重叠的、高高的屋脊,鳞次栉比的、凌空而起的飞檐,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和雄伟高大的殿堂,横七竖八、或高或地,时宽时窄的长廊,无不让人望而生畏。
走上一段汉白玉石阶的时候,一个巍峨雄伟的大殿出现在眼前。廊檐下的宫灯映照着雕梁画栋。
“皇上,披风。”
昌平公主听到,从两扇大门里面传出一个宫女的声音。
不一会,从殿门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镶金宽边黄布帽——帽子前面镶嵌着一块绿色的玉石,身穿黄色短袄和黄色长袍——腰带上挂着一个超大的玉佩的、龙行虎步、气宇轩然的人来。
昌平公主看的清楚,此人就是她的四哥——当今的皇上——永乐大帝。
永乐皇帝并不理会身后的宫女,他大步流星,朝昌平公主和程向东走来。
昌平公主看的清楚,永乐皇帝的身后还有跟着三个人。
一个是曾德煌曾大人,还有一个人,昌平公主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走在最后的是一个宫女,宫女的手上拿着一个棕色的貂皮披风。
走到跟前,昌平公主终于认出第二个人是谁了:
他的眉宇之间有一颗黑痣,昌平公主对这颗黑痣太熟悉了,他就是曾和昌平公主走得最近的十三弟代王朱桂。
朱桂是洪武皇帝第十三子,五岁被封为豫王,就藩于大同府,因为离经叛道、不守礼数、狂放不羁。
建文帝朱允炆继位以后将朱桂废为庶人,燕王朱棣即位之后,回复朱桂爵位,改为代王。
朱桂虽然毛病很多,但对姐姐昌平公主一直很好。
靖难之役后,昌平公主和所有兄弟姐妹断了音信。
这次五十华诞之时,皇兄派候总管驾临歇马镇以后,昌平公主思念的两个人,一个是四哥,另一个人就是十三弟朱桂。
今日能见到皇兄,本已经大喜过望,没有想到还能和十三弟相见,她非常激动。
宫女紧走几步,将披风穿在皇帝的身上,然后退到一边。
昌平公主紧走几步,匍匐在地:“昌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伸出双手,扶起昌平公主:“昌平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皇上扶起昌平公主的时候,昌平公主已经泪流满面。
朱桂张开双臂,和昌平公主紧紧拥抱:
“三姐,朱桂不是一个好弟弟,竟然把三姐的生日忘在了脑后,从皇上口中得知以后,朱桂自责不已,羞愧难当。”
“朱桂正打算到歇马镇去登门谢罪,没有想到能在京城见到了三姐,朱桂真是太高兴了。”
“十三弟,姐姐也很高兴,昌平有十九年没有见到皇兄,二十一年没有见到十三弟了。”
“昌平,这就是我们的外甥琛儿吧!”皇上走到程向东的跟前,“果然和国凯长的一模一样——太像他了;也像昌平,昌平又两个酒窝,琛儿也有两个酒窝。”
“皇上已经知道了?”
“是曾爱卿跟朕说的,听说琛儿失而复得,朕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快过来,让皇上和十三舅好好看看。”朱桂朝程向东招手道。
“琛儿,赶快给皇上和十三舅行礼啊!”昌平公主道。
兄妹、姐弟见面的场面太感人,程向东一时忘掉了自己。
他学着母亲的样子,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琛儿给皇上请安,琛儿给十三舅请安。”
朱桂和皇上同时扶起程向东。
两个宫女搀扶着昌平公主走进大殿,朱桂则抓住程向东的手紧随其后。
大殿分中殿、东西偏殿三个部分:
中殿是皇上接见大臣的地方,左、中、右、东边和西边,一共有五个台阶通向一个高台。
台阶上铺着红色地毯,台阶两边是黄色镶金栏杆。
高台正中安放着一把龙椅——龙椅的扶手各雕刻着一个龙头,龙椅的椅背上雕刻着几条缠绕在一起的龙身。椅背上方正中位置高昂着一个张牙的龙头,还有两根龙须左右伸展。
龙椅的后面是一个偌大的九龙木雕屏风。
龙椅前,有一个脚蹬,脚蹬下面和前面是个很大的地毯。
屏风上方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匾,牌匾上是“正大光明”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在高台的左右两个角上,各立着一个景泰蓝工艺品:仙鹤和大象,仙鹤和大象的旁边各有一个铜香炉。
中殿里面有九根楠木大柱。
头顶上方挂着九盏宫灯,一盏最大的宫灯在龙椅的正上方。另外八盏呈圆形环绕。
大殿的地上铺着黑色的地砖。
高台前方——左右两边,各有九张太师椅,太师椅之间放着茶几。
偏殿在左右两边。
两个宫女将昌平公主引进东偏殿。
东偏殿靠窗户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炕,炕上铺着很厚的毛毯,炕中间放着一个茶几。
茶几两边的炕上各铺着几块虎皮,各放着两个个又长又大的黄色靠枕。
东墙和北墙边摆放着一排红木橱柜,橱柜的正面镶嵌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形玉。
炕两头靠近炕的地方各放着红木椅子。椅子上铺着棕色貂皮。
两个宫女将昌平公主扶到茶几右边坐下,皇上则和昌平公主隔几而坐。
朱桂待皇上坐下以后,将程向东扶到昌平公主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以后,自己坐在皇上旁边的椅子上,曾大人则站在朱桂的旁边。
侯公公、两个太监和几个宫女则站在了门外听候差遣。
昌平公主看的清楚,皇上身上的披风是一件棕色的裘皮披风,包括铺在炕上和椅子上的虎皮和貂皮也是她吩咐为仁挑选的。
皇上从小就讨厌黑色,只喜欢棕色的东西。
两个宫女送进来两杯茶,放在茶几上以后,就退了出去。
“昌平真是一个有心人,你看,四哥身上这件披风就是你让候总管捎回来的,炕上和椅子上的毛皮也是你送给四哥的。”
“皇兄龙体可好?”
“四哥的身体如前,只是饭量不及以前,口味也不怎么好,这一段时间,忙于迁都之事,身体有些疲乏。”
“皇兄要保重龙体才是。”
“昌平,国凯的身体还好吗?他怎么没有跟昌平一起来啊?”
“国凯的身体无恙,只是今日偶感风寒,本来,他是要来拜见皇上的,昌平担心他经不起路上的颠簸,就没有让他来。昌平贱辰,蒙皇上记挂,特派侯总管问候,喜从天降,昌平和国凯喜不自胜,感激涕零。”
“十九年来,皇兄不曾忘怀。”
“皇上竟然还能记得昌平的生日,昌平铭感五内。”
“朱棣与昌平本为兄妹,皇兄虽然国事繁杂,但闲暇之余,特别是逢年过节之时,便会时常想起三妹来。”
“昌平离开京城以后,常思皇上,也曾想来拜见皇上,又怕唐突,所以,抱憾至今,看到皇上的贺寿金挂,昌平愧疚不已,是昌平狭隘了。”
“朱棣素知昌平仁厚,皇兄身为一国之君,弃昌平十九年于不顾,是皇兄愧对昌平。”
“皇上如此这般,昌平万分惶恐。昌平听说皇兄要迁都北京,思量以后想见皇兄就难了,所以唐突前来拜见。”
“十三弟刚从大同府来,四哥跟他说到昌平寿诞之事,他自责不已,正想到歇马镇去看望昌平。皇兄也有愧疚之意。”
“皇兄何出此言?昌平惶恐。”
“十九年前,昌平和国凯受到惊吓,皇兄得知琛儿和馨儿没了,心里很是愧疚,朱棣和昌平生于同根,同根相煎,四哥难辞其咎。”
皇上眉头紧蹙,一滴眼泪溢出眼窝。
“皇上,过去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皇兄宅心仁厚,法外开恩,国凯和昌平才得以回归故里、安度一生。”
“今天,昌平托皇上的齐天洪福,昌平和琛儿母子才得以和皇上相见。”
“昌平休提此事,四哥只要想起十九年前的事情,就寝室难安,感谢上苍把琛儿送到昌平的身边,也算是给四哥一个补过的机会。”
“琛儿,来——坐到舅舅的身边来。”
朱桂和琛儿互换座位。
皇上用双手握住程向东的左手:“昌平,你快快告诉四哥,这些年,琛儿是怎么过来的?”
“皇兄,说来话长。皇上日理万机,朝政纷繁,昌平不敢用这些小事烦扰皇上。”
“昌平,我们兄妹、姐弟三人难得见一面,今天晚上,四哥忙中偷闲,就是想和昌平在一起说说话。”
“今天晚上,不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四哥都不管了,十三弟,你说呢?”
“皇上说的是,朱桂也想和姐姐说会话。”
“臣弟刚才已经劝过皇上,奏折永远都看不完,除了奏折,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该看奏折的时候看奏折,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张驰有度,才能益寿延年、永享安康。”
“有皇上的健康,才会有国祚的兴旺。”
昌平公主不想展开说,就是怕犯了皇上的忌讳,惹皇上不高兴,他想淡化十九年前的事情。
既然皇上执意要她说,她也不能违逆皇上的心意。
“恭敬不如从命,十九年前,我和国凯把琛儿交给贴身丫鬟翠云,让翠云把琛儿带到翠云的老家安庆去。”
“翠云,皇兄知道,翠云以前曾经是父皇的侍女,会唱黄梅小调,因为昌平从小也喜欢黄梅小调,父皇就把翠云赐给了昌平。”
“皇兄真是好记性,竟然还记得这等小事情。”
“过去的事情,四哥不曾忘怀,点点滴滴,全在心头,只要是和昌平有关的,四哥记忆犹新。”
“昌平,你接着往下说。”皇上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喝了两口茶。
“皇恩浩荡,皇上免了国凯和昌平的死罪。”
“昌平和国凯回到歇马镇以后,便派人到翠云的老家去寻翠云和琛儿,可翠云的家人说,翠云带着琛儿回到家的时候,琛儿高烧不退,病的很厉害。”
“翠云的家人就请乡里的郎中给琛儿把脉用药,三天以后,琛儿仍然不见好转。”
“第四天一大早,翠云就抱着琛儿到城里去看郎中,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翠云的家人就到城里去寻,寻了十几家医馆。”
“最后在一个老郎中那里得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确实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子前来看病,老郎中把脉时,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不一会就断气了。”
“最后有人看见这个女孩子抱着那个男孩子投了河。翠云的家人就请来亲戚和乡亲们打捞。”
“结果只打捞到一只两三岁小孩子所穿的虎头鞋。琛儿被抱走的时候,脚上穿的也是虎头鞋。”
“我们就以为琛儿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