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际,阮舒首先的感觉也是疼。
浑身都疼,以致于具体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一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瘫了,否则怎么好像没法儿动,连睁个眼,眼皮上都刺弄弄的。
禁不住“咝”出声儿。
立马,一张四方面庞揪着浑如漆刷的八字眉凑到她跟前,紧张兮兮地唤她:“丫头?丫头?你醒了这是?丫头?还认得我是谁不?丫头?”
“荣叔。”阮舒牵了牵嘴角,扯得脸也有点疼,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毁容了。
转眸正见黄金荣在她叫他之后,整副眼眶都泛了红,一个五十多岁五大三粗的男人,竟像是马上就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嘴里庆幸着重复:“醒了好,醒了好,醒了好……”
阮舒微微一忡,怔怔地盯着他。
黄金荣很快记起什么:“丫头,你等着,我去把医生再找来给你瞧瞧!”
说着连忙奔出病房。
阮舒想提醒他其实摁呼叫铃就可以,但赶不及他的速度。
站在一旁的陈青洲十分无奈地和她对视一眼。
讲真,身上的疼痛和黄金荣的反应,一度令她以为自己的车祸很严重,也许撞成伤残,然而并非如此。
陈青洲派遣的保镖就跟在她的车子后面,第一时间把她送医院里来。车头撞塌陷了,不过车子的安全系统起到了很大的保护作用,缓冲了减速伤的压力。
就是踝关节有些脱臼,韧带撕裂,手术后给打了石膏,脖子上有局部血肿压迫,又给上了颈托,其他零零散散的多数是擦伤和淤青。左眼眼皮不知是刮哪儿了,给破了点小皮,原本不严重,但因为位置敏感,所以随意眨个眼睛就可劲儿地疼。
担心还有没有被发现的内部撞击伤,阮舒醒来之后没闲着,七七八八的各种检查全部详详细细地做了个遍,头颅、胸前、腹部等重点部位都拍了片。
护士推她回病房时,黄金荣正在病房里焦灼地来回踱步——一方面因为他跟去起不了多大作用,另一方面也怕医院里人多眼杂,所以他并没有陪她一起。
发现她回来,他匆匆迎上前来从护士手中接回轮椅:“我来我来!辛苦护士小姐!谢谢谢谢!”
先前把阮舒送出去时,护士已见识过黄金荣的过度紧张,还被黄金荣一番拜托希望在做检查的过程中帮忙照顾好阮舒,现在再一见,忍不住笑了笑,对阮舒道:“你父亲真疼你,不知晓内情的人,肯定得以为阮小姐你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阮舒眸光轻轻一闪,嘴里纠正的话未出口,护士已离开病房。
黄金荣则对护士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似的,自顾自将她推到沙发前:“来,丫头,做了那么多检查人肯定晕乎了。该饿了吧?医院这里的伙食不好,我已经交代荣一去专门给你买营养餐,等会儿就回来了。荣叔给你准备了一点水果,你看看想吃哪个?”
哪里是一点?分明满桌子都是。乍一下扫过去,起码有十多个品种,能切块切片的全部都细致地弄好了,不能切块切片的,皮也都剥好了。只是可能平常这些事儿做得少,经验不足,所以细看会发现卖相并没有特别好。
“荣叔,太多了,我吃不完的。”阮舒颇为无奈。
黄金荣摆摆手:“吃不完没关系,没要求你全部吃掉。你挑着自己喜欢的,剩下的一会儿留给青洲解决。”
这话说得,好像陈青洲是专门负责扫尾的回收站似的。
“什么留给我解决?”陈青洲恰在此时推门回来了。
黄金荣当即从沙发里起身相询:“怎样?医生怎么说的?丫头没事儿吧?”
“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陈青洲摇着头,“还有一两个检查结果得等明天才能出来。但医生说了多半无碍。”
黄金荣不放心:“确定都检查清楚了?没有遗漏?脑震荡腹膜炎啥子的都没有?我在牢里时看电视里,经常看到有啥车祸后好几个月晕倒才发现脑子里有血块的剧情,结果都因为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无法救治只能等死。”
阮舒:“……”
陈青洲哭笑不得:“荣叔,说了无碍你不相信,难道希望阮小姐真检查出什么毛病?”
“呸呸呸!”黄金荣激动得八字眉倒竖,有些恼火,“别胡说八道诅咒人!年轻人讲话不知轻重。”
阮舒:“……”脑震荡、腹膜炎、血块、等死,不全是他自己说的么……
陈青洲只认错:“嗯,是,我胡说八道,我的错,荣叔你不要生气。阮小姐有惊无险,该高兴。”
他这态度明显管用,黄金荣的重点也一下被转移到“有惊无险”这四个字眼上来,重新坐回沙发里,打量着阮舒的伤,拧眉:“也得养一阵子才行。”
陈青洲淡笑,拿牙签插了一小块白梨递给阮舒。
阮舒没有拒绝——她正好有点渴。
“荣叔,你怎么把全部的水果都切了?”陈青洲也觉得数量多了,“阮小姐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的。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浪费啥子浪费?给丫头的东西那能叫浪费么?”黄金荣有理有据的,“丰富点,丫头才有的选择,有胃口有食欲,就和吃饭一个道理,难道你只往餐桌上摆一碗白米饭,逼人家不吃也得吃?”
最后补充着嘀咕了句:“而且你又不让我跟她去,我一个人闷在病房里既无聊又担心,只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语气颇为落寞委屈。
阮舒:“……”
陈青洲貌似已不知该如何接话。
黄金荣则又记起来训责道:“你也是,怎么能让丫头自己开车?家里会开车的人那么多,你随便找一个眼生的给她当司机送她去林氏不行么?”
陈青洲沉默。
阮舒咽下嘴里的梨,清津爽口,伸手又挑了一块,给到黄金荣:“荣叔,你也吃。很甜。”
黄金荣意外地愣了两三秒,呆怔着接过,神色间满是欣慰:“好丫头……”
陈青洲别具意味地看她一眼。
阮舒垂了垂眼帘,给自己又挑了块火龙果吃——她只是觉得陈青洲总替她担罪名,稍微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帮忙转移一下黄金荣的注意力。
黄金荣却是由此将话题转到阮舒身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这丫头,有事不能先回来和我们商量?你才从姓傅的小子那跑出去,还一个人去找他。”
阮舒抿直唇线。
“林氏的情况我了解到了。你去找令元,是打算要回负责人的位子?”陈青洲接话问。
“那是我的公司,凭什么被他一句话就白白送给别人了?”阮舒眸光微凉。
陈青洲斟酌着道:“阮小姐有没有想过,趁着这个时候脱手林氏,利大于弊。”
阮舒敛着瞳仁与他对视,沉默。
收着她的神色,陈青洲淡淡一笑:“看来阮小姐自己也想到了。”
她是想到了。
她先前正在担心,倘若有一天林氏保健品藏毒的事情曝光,她身为林氏的负责人,首当其冲要获罪。这种时候她被免职,假如她就势彻底一点,全都给林承志,将来真出事,便完全与她无关。
可是,这是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心血啊。曾经是她生活的奔头,承载了那段时间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她如何能够说放就放?放了之后她又该干什么?
“可我并不想脱手。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脱手。”阮舒嗓音幽幽。
气氛一下子被话题带得凝重,黄金荣很不喜欢,八字眉不由一揪,恰好容易在这时买完东西回来,黄金荣顺势插话,再次怪责陈青洲:“丫头才刚出的车祸,魂都没定下来,还满身的伤,你着急做啥子?不能之后再慢慢说?”
一旁的荣一边把东西摆上桌,边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家二爷心疼。
“来,丫头,咱们先吃饭哈!”黄金荣扭头对阮舒张罗道。
“好。谢谢荣叔。”阮舒捺着思绪点头,蹙起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
入夜,她独自一人在病房睡着。
脖子上有颈托,导致她无论转头还是翻身都不行,暂时只能保持仰躺的陌生姿势。加上脚上的石膏也有一定的重量,弄得她整副身体都是笨重的。还有身上一些尚未完全消肿的淤青以及擦伤,睡梦中隐隐作痛。
她其实很累,但是睡得很难受。
第N次习惯性地翻身侧躺时,太过用力,脖子上蓦地一疼。意识顿时从睡意中挣出来了些,忽然感觉颊边好像有温热的手掌扶住她的脸。
模模糊糊地撑开眼皮,冷不丁发现床边坐着一团黑影。
神经一凛,瞬间彻底清醒,阮舒骤然睁眼。
对方貌似怔了怔,倒也不见紧张,不慌不忙地收回自己手,坐定着不动。
见状,阮舒神经松了松,适应黑暗的眼睛渐渐辨认出他的轮廓。
熟悉的轮廓。
她静默地看着他。黑暗中她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也在凝视她。
少顷,他忽而又伸手。
未及他触上她的脸,她漠漠出声:“别碰我。”
傅令元的手滞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而已,还是继续摸了上来。
阮舒的脖子动不了,可手还是能用的,本欲打落他的手,刚一抬,转念思及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最后肯定吃不到好处,干脆不白白费力气了。终归被他摸一下脸也不会掉块肉。
明明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却好像长了通天眼似的,清楚地知晓她脸上的那两三处伤口,指尖准确无误地绕在外围轻轻打转。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他的手指触上她的眼皮。
因为位置比较敏感,她条件反射地眨了眼睛。
这一眨,导致他的手指戳到她破皮的地方。
疼。阮舒当即皱了眉。
傅令元不知如何察觉到的,立刻缩回手:“抱歉。”
旋即打开了她的床头灯。
乍然刺目的光线令她本能地阖了阖眼,待再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傅令元伏在上方的脸,一如既往地沉笃,此刻折着眉头帮她查看伤口是否出状况。
“来看我的笑话么?”阮舒唇角一哂。
傅令元的视线微微挪一分,与她对视上。湛黑的眸子深深的,隔两秒,竟是染上了笑意:“傅太太现在这个‘半身不遂’的样子,确实挺好笑的。”
斜斜勾了勾唇,他的手指摩挲上她的嘴唇:“现在如果把你带回家去,看你还怎么逃……”
此情此景此话此神色,阮舒突然觉得他像一个变态。嘴上她也确实将心中的想法脱口:“如果现在你摸的是我的尸体,讲这句话或许更合适。”
傅令元的笑意应声顿敛。
“噢,不,不对。”阮舒自我纠正道,“我还不能死。我可以半身不遂,但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的两亿岂不是又少了一分希望?”
傅令元眸光暗沉沉。
阮舒面无表情:“如果是来看你的两亿,现在看完了?”
傅令元眸色再暗两分。
“那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阮舒继而道,“本来就是去向你讨要东西的,既然你亲自过来了,也省得我再找你找不着,趁现在讲清楚。我的护照、户口本、房产证、股权书,是不是全在你那里?”
她朝他抬手:“请还给我。谢谢。”
傅令元垂眸,盯一眼她干净的手掌心。
从阮舒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绷紧的脸部线条。
她当然知道他现在一定没有把那些东西带在身上,不可能马上拿到手。这个讨要的姿势,其实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加强效果而做出的动作。
然而在她打算收回手时,傅令元却是将一份文件放到她的手上。
阮舒愣怔。
傅令元唇际一挑:“签了它吧。”
阮舒捏着文件,将其凑到自己的面前,借着灯光,看清楚上面的字样。
是一份更换法人代表的申请书。
凤眸几乎是一瞬间冷下来。
她抬眼,冷冰冰地盯住他:“三更半夜来给林承志跑腿,你为了三鑫集团还真是鞠躬尽瘁。”
“既然你已经知道工厂的事情,那么就应该清楚,签了这份东西,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傅令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和黑暗微妙的衔接在他的脸上,光影的缘故,使得他的面部轮廓比平日要深。
“最好个鬼!”阮舒一把将文件砸他脸上,神色冷然,“这就是你的手段?因为被我知道工厂的事情,担心我搞破坏?所以就用这种看起来对我最有利的方法,逼我放弃林氏,好转移到另外一个你们更好控制的人手里,以便你们继续在背地里干你们的勾当?!”
傅令元折眉,接住从他脸上掉落的文件,再看回她,有点轻哄的意味:“乖一点,别犟,签了它。以后不管林氏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股份你想留着就留着,林氏的事情不要再参与就好。”
“我不会签的。不用假惺惺地给我分析利弊说服我。”阮舒再一次打落他手里的文件,瞳仁乌漆漆,“为什么是要我放弃林氏,而不是你将你们的生意从我的工厂里撤走?是你们未经我的允许擅自动用我的工厂,为什么要把后果转嫁到我的身上来?”
“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站在绝对优势上。原本我并没有打算要搞破坏,但你的行为改变了我的主意。如果你愿意把那些东西从我的工厂里撤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的生意爱怎么做怎么去做,只要别在我的工厂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傅令元唇线抿得直直的:“我没站在绝对优势上?你以为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哧声:“别虚张声势了,你自己其实也想得很明白,你根本一点反抗三鑫集团的能力都没有。除了及时放弃林氏撇干净关系明哲保身,你没有其他选择。”
阮舒发誓,要不是她起身不方便,她一定会再给他一记耳光!
攥紧拳头,她堪堪隐忍心中的火气,咬牙:“我怎么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以选择和林氏同生共死!”
傅令元眸心深光敛起。
阮舒缓缓地扬唇笑,扬唇笑着眼中却薄冷:“你不是曾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我好么?那现在我就死抱着林氏。你不撤?那你尽管继续利用工厂运毒。但小心别栽跟头。否则我就跟着一起完蛋。”
临末了她笑意更浓地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两亿。”
“呵,”她盯紧他的眼睛,轻嘲着冷笑,“我的命怎么这么重要?”
傅令元沉冷如旧地站定在床边,双眸黑沉难以捉摸,菲薄的唇抿出坚冷:“现在不是我在求你签字。你就算今天不签,我也有其他法子让你不得不签。你非得搞到到时候更加难堪的地步?”
“那你就试试看。尽管试试你的法子。”阮舒剔着修眉,竭力捺下某种即将涌上来的潮潮热热,撑着脸上的毫无畏惧迎视他,“我等着瞧你要把我逼到怎样更加难堪的地步。”
傅令元眉宇峻峭,凝着她满是倔色的面庞,眼神里波光涌动,良久,将文件搁在病床柜上,丢了句“好好养伤”后,转身就走。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恢复安静。
阮舒咬着唇,伸手去够病床柜。
因为抬不了头,视野范围受到限制,她看不见具体的位置,只能凭空竭尽所能地抬手臂,有点意气用事地挥动。
两三次扑空之后,手指终于碰到纸面。
她用力一抓,连同压在文件上的水杯一并甩到地上。
玻璃摔碎在地,响声清脆。
阮舒垂着视线,盯着杯子里的水将文件一点一点地浸湿,感觉方才压抑下去的那股潮热随之重新升腾上来。
阖上眼,她抬起两只手,掌心覆盖住眼皮。
有点烫。
……
隔天上午,黄金荣来医院,又给她带了一堆的吃食。不仅有类似昨天的水果,还有不少的补品,以及给她找了个看护,以更方便地照顾她。
阮舒看得出来,若非她是是个女人,黄金荣恐怕打算亲自上阵。瞧着那看护还挺可怜的,一个上午都被黄金荣盯着,一会儿嫌弃看护扶她起床的力道太重,一会儿嫌弃看护给她倒的水温度太烫,一会儿嫌弃看护不懂得主动提醒她按点吃饭。
唠唠叨叨的,那个看护没有发脾气,阮舒听得都有些腻烦了。
幸亏陈青洲明言规定了他在医院逗留的时间,中午盯着她吃完午饭,他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走之前还把那个看护叫出去,好一番交待。
而黄金荣前脚刚走,后脚陈青洲就来了,仿佛特意掐准了点和黄金荣避开似的。
事实证明他确实如此。
“昨晚令元来探视你了?”陈青洲开门见山。
病房外看似没人,其实暗处留守着他的手下。这一点阮舒是清楚的。本以为早上黄金荣一来就会问,结果没有,彼时她便猜测应该是陈青洲瞒下来了。
这倒也正合她意,否则她真料不准黄金荣又会说什么。
实话实说,和黄金荣相处很累。他的热情和疼爱隐隐令她心生恐惧。
她的生活从未有过来自长辈的真心关注。
她也不需要这些。
真的不需要……
所以与其说是黄金荣来医院陪她,不如说是她强撑着心情陪黄金荣。
“嗯。来了。”阮舒转回思绪点头回答,面露清冷,“麻烦陈先生告诉你的手下,如果再见到他,把他挡住,不要让他进来我的病房。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她不相信昨晚他的手下没有第一时间汇报这件事。而傅令元却依旧能逗留,可想而知是他默许的。
“好。我明白了。”陈青洲多余的一句都没说,直接点头,随后半是解释道,“因为不清楚你的心思,所以我没有让手下拦他。况且你受伤,我也没有资格剥夺他来探视你的权利。现在你既然向我摆名了你的态度,我会按你的意思交待下去的。”
阮舒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你就不好奇,他和我说了些什么?”
她以为他是特意来问这个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这是你和令元的私事。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自然会和我说,就像刚才。其他你不愿意透露的,我勉强不得。”
阮舒抿唇不语,视线瞥向垃圾桶——里头装着打烂的杯子碎片和那份湿掉的文件,早上黄金荣来病房之前,前来查房的护士帮忙收拾的。
其实告诉他也无妨的。
或许他能给她一些参考意见。
正沉吟着,便听陈青洲道别:“不打扰你休息了,而且我也不方便在这里呆太久。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帮忙买的、帮忙带的,也尽管开口。”
“嗯。好,你有事先去忙。”阮舒颔首,咽下话没有提,心里忖着其实她已经下定决心,并不需要什么参考意见。
陈青洲起身,别有意味道:“养伤就好好养伤,思虑别太多。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凡事没有绝路。”
阮舒唇角微弯:“谢谢。”
谢谢。但是保留自己的做法。
陈青洲深深看她一眼,未再多言。
走出病房,他将方才阮舒提出的要求叮嘱给手下,离开医院。
进入停车场后,便敏锐地察觉身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陈青洲缓着步子行至自己的车前。
旁边一辆黑色车子的后座车窗在这时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