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姐!栗青从小奔上下来,小跑到她面前。
这一大早的,傅令元的人来找她,多半又是给他传口信的。阮舒凝眉:什么事?
栗青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嘿地笑两下:阮姐,我们老大昨晚睡得很好?
阮舒:傅令元昨晚睡得好不好她怎么知道
那个阮姐,我们老大他还没起床?栗青踌躇着又问,心下不禁琢磨嫂子的精力貌似比自家老大好啊,瞧这精神抖擞地就来上班了。
闻言阮舒终于反应过来,栗青是以为她昨晚和傅令元睡一块?
他没和我在一起。
欸?栗青诧异。奇怪地嘀咕,那他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以为老大是不想人打扰他和阮姐你
阮舒稍无语,甩给栗青她所知道的关于傅令元的消息:他昨晚应该回傅家了。
欸?栗青益发诧异。
阮舒却没闲工夫搭理他的诧异:没事我先走了。
公司里,继尸检结果之后,林氏保健品的抽样报告也很快出来,并不存在安全隐患,唯剩那二十多户投诉者的身体不适是个迷。但在官方放出消息为林氏的佐证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进一步地要求赔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一切就像一夜疾风骤雨来,隔天风走雨歇,来得莫名去得匆匆,最后留下打落满地的残败花瓣——看着财务报表上显示的糟糕的账面,阮舒头疼得愈加厉害。
近两个月公司一直处于亏空状态,这次的意外期间,光就产品下架所造成的损失,便使林氏负债累累。银行的贷款已到极限。再不扭转局面,三天后的股东大会,怕是要变成公司倒闭大会了。
焦头烂额的一天。
傍晚外出考察回到公司,秘书立马告诉阮舒会议室里有警察找。她神经绷了绷,以为公司又出什么问题。结果发现是一身警服的傅清梨。
虽然上回在酒店尴尬地碰了面,但阮舒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她才合适,略一思忖,习惯性地选择最客套的一种:傅小姐。
三嫂。傅清梨却依旧如是亲昵地唤她,并纠正了阮舒。你叫我清梨就可以了,三哥也是这么叫我的。
阮舒笑笑,随即狐疑:你这是有什么事么?
傅清梨说明来意:我妈交代来看看三哥的伤。三哥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来找三嫂你了。
又是一个想通过她找傅令元的。阮舒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傅清梨的第一句话:伤?什么伤?
三嫂你不知道?傅清梨亦怔了怔。
少顷,了解完情况,阮舒送走傅清梨,尝试着拨了傅令元的号码,果然处于关机状态。她坐在转椅里想了有一会儿,驱车前往那天晚上傅令元带她去过的那套小区。
她并不确定他在那儿,但她对他住处的了解,也只有那儿,所以去碰碰运气。上去之前,阮舒先在楼下的所有停车位兜了一圈。
这小区不大,在海城顶多算中等偏上的价位,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其实有点意外,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傅令元不像是会住这种普通楼房的人。
不过也亏得如此,阮舒很快找到了他的那辆黑色吉普。心中有数后,她才找上门去摁门铃。
摁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人出来回应。久得阮舒怀疑他是不是没开车出去的时候,门上总算有了动静。
见来人是她,傅令元的表情稍纵即逝一抹诧异,很快压下眼底,你怎么来了?
三哥不欢迎我?阮舒璀然笑问。
傅太太回自己的家,哪来的欢迎不欢迎。傅令元勾唇,让开身。
阮舒走进门,在玄关换鞋,然后抬头看一旁的傅令元。
他的面色不如平时好,唇瓣干干的,两根眉毛也微微拧着。只在下半身穿一条灰色的抽绳运动裤,上半身赤裸着。此时面对着她而站,所以她目前的视线范围内,展露的是他胸前毫无异样的小麦色皮肤。
她打量他期间,两人突然沉默两三秒。好像谁也没有要朝里走的意思。
稍一顿,阮舒当先迈步,好奇询问:三哥在干什么?手机怎么打不通?
有急事?傅令元跟在她身后,解释,手机没电了,我在睡觉,没发现。
唔原来如此。阮舒状似恍然,倏地停住脚步。
傅令元亦停住。
阮舒抬着乌乌的眼瞳注视他,曼声道:三哥,让我看看你的伤。
傅令元神色稍一收,又渐渐缓开来,笑了笑:谁告诉你的?清梨?
她找不到你人,以为我和你在一起。阮舒解释,随即噙笑戏谑,三哥不会是想默默地自己当英雄吧?
傅令元勾唇:这算什么英雄?一个大男人挨揍可不是什么风光体面的事儿。尤其还被自己的女人给知道了。
阮舒轻轻浅浅地弯弯唇角,朝傅令元走近,重复了一遍:三哥,让我看看你的伤。
真要看?傅令元向她确认。
阮舒点头,垂眸瞥一眼他腹上的那抹枪伤留下的疤,戳了戳,复而抬眸,抿唇笑笑:反正不会比这里更吓人。
然而待傅令元当真背过身来给她看,阮舒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的后背肿了一层,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往外冒血丝。
傅清梨说昨晚怎么抽傅令元都面不改色,不躲也不吭声,傅丞以为傅令元在和他较劲,越是下了狠手,直到把竹篾抽断了才停的手。如今亲眼看到伤口,阮舒才算对她的话有了清楚的认知。
心头笼上来一股子怪异的感觉。阮舒也弄不清楚是歉意还是其他什么。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指轻轻地触上去。
傅令元的后脑像长了眼睛,有所感应地预先避开,懒懒提醒:我刚擦好的药,你可别给我蹭没了。
阮舒收回手指,微微歪着脑袋。
有些淤血已经被揉开了,看着确实像是处理过。
她心头微松。
傅令元朝后偏过来头:看够了没?
阮舒抿抿唇,盯着他硬朗的侧脸线条,略有迟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彼时傅令元提出要和她结婚,她便猜测,他大概是瞒着家里人自己做的主。但她并没有点破。一方面是因为她也和他一样,只想把这件事当做两人私下的交易,不欲牵扯两个家庭。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若非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她哪里能如此顺利地够上傅家的门楣?
什么怎么办?傅令元转回身重新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臂,似笑非笑:担心你傅太太的地位不保?
他问得直白,她便也回得直白:嗯。
傅令元轻笑一声:我的事情向来是我自己做主,即便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无权干涉我的婚姻自由。他们已经反对无效。难道还能逼着我们去扯离婚证?
边说,他边迈着步子朝沙发走:你别把我挨揍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我爸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从小到大我挨揍的次数多着了。就算没有昨晚这件事,他之后也找得到其他理由揍我。
阮舒跟在他身后,见他在沙发上趴下了。
一组的沙发,一个大的,摆中间,一个小的,放在侧面。傅令元稍稍缩了腿,拿了两个抱枕枕着,侧过头来,玩味地注视她,唇角微抿: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阮舒的唇边弯出弧度:当然不是。
傅令元笑意渐深,对她伸出手。
阮舒抬手,放上他熨烫的掌心。
傅令元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过来坐到沙发上他的身边。
他的嘴唇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两下。
从手背皮肤传递来他唇瓣的干燥和他下巴青茬的刺刺。
傅先生受伤了,傅太太是不是该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他掀起眼皮子。含笑瞅她。
俨然是在暗示她同居一事。阮舒捋了捋头发,避重就轻地回答:这几天下班后就过来。
傅令元听出意思,也不勉强,倒是又回到他的上一句话,自我纠正:‘衣不解带’用错了。应该是‘宽衣解带’地贴身照顾。
阮舒:
你饿么?傅令元转了话题。
阮舒摇头。
可是我饿了。
阮舒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颇为抱歉地说: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傅令元轻笑,掂了掂她的手,我也舍不得让你为我洗手做羹汤。
男人调情的话,阮舒素来免疫。傅令元撩过她的话也不少。眼下这一句却令她的心轻轻绊了一下。闪闪目光,她抽回手,起身:我出门给你买。
好。傅令元没反对,对她示意茶几上的钥匙,你带上。随即交代。不用太远。小区后门临着的那条街就有餐馆。
你想吃什么?阮舒伸手去拿钥匙,不经意瞥见烟灰缸里长长短短的烟头——受伤了还抽这么多烟?
傅令元似是十分疲倦,已枕着靠枕闭上眼睛,语焉不详地回答:傅太太买什么,傅先生就吃什么。
***
阮舒本是按照傅令元的意思去小区后门临着的那条街。但那条街好像快要被拆迁了,大多数的店面都已停业。
唯剩的几家,一瞅店里那油腻腻黑乎乎的环境,她的眉头不禁蹙成小山丘,最后还是回来小区,开车到稍远一些的商贸区。挑了家有品牌的餐厅,询问了类似傅令元这种情况的病人的忌口,才让他们专门煮了几道菜和一道汤。
回去的路上却是堵了会儿车,导致多耽搁了半个小时。阮舒不觉有些焦虑他会不会等着急了。
提着东西匆匆乘电梯上楼,抵达楼层时。电梯门打开。
阮舒正要跨出去,恰和站在电梯外打算走进来的小花旦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