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也不想让沈诺一直等她,见张妈对沈诺的了解比自己多多了,她忍住向张妈取经的冲动,拉起沈诺的手往外走。
“走,带妈……带阿姨逛逛这里,听说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你亲手布置的呢,阿姨跟你好好学习学习。”
话既然说出口,沈诺就没打算反悔。
她解释:“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应该都变样了。”
宋雅信誓旦旦:“不会。”
沈诺不好打击她,便随她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宋雅的预感是正确的,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紫泽园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就好像时间从未流逝,那些或开心、或绝望的回忆,都从未存在。
但沈诺却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些事真切实际发生着,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这里是否有改变,人都已不是当初的人。
坐在凉亭里,沈诺看着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的月季,眉眼微弯。
那还是她强迫他亲手种下的。
当时两人初结婚,他除了在房事上热情,其余时间淡如水,时间一久她再好的脾气也被他磨灭,硬是扯着他下来刨土,将刚运回来的月季苗给扔到他面前,冷声让他种。
“你要是不种,我们就离婚。”
他当即就黑了脸:“沈诺,我平时对你是不是太好了,所以让你有些忘乎所以?”
沈诺正在生气,闻言本来打算陪他一起种的心思都没了,将铁铲子塞到他手上,扭头就走:“爱种不种!”
男人捏着铁铲子,俊脸铁青,凤眸冰冷寒霜得宛若六月飞雪,让周围的人胆战心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少夫人要遭殃时,就见那矜贵清冷的大少爷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然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铲子。
佣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暴君被赶出去。
佣人们根本就不信那位高高在上的秦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家家主会给一个女人亲手挖土种花,然而只见男人盯着铲子看了十几秒,眸色明明灭灭,最终像是在憋气一样,脸色铁青的蹲下了那尊贵的身子,笨拙的挖起了土,佣人们想上去帮忙,却被他赶走了,唯独留下了一位花匠。
并不是让花匠干活儿,而是问他该怎么种。
就这样,日理万机的秦大少爷在花园里种了一下午的花,直到夕阳落下,黄昏的余光洒落大地,那一片被女人规划种月季的地方才全部种上了月季。
他这个人有洁癖,挖土种花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种完就绷着一张脸回去洗澡了,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
结果出来找女人时,却见女人在卧室的床上睡得正香,把男人给气笑了。
他这人平时冷心冷情,看着就跟禁欲的谪仙一样,谁知道一碰上她,就跟看房子着了火,比谁都激烈。
沈诺很快从晃荡中醒来,因为他激烈的动作,她有些受不住,十指死死掐着男人的手臂。
“混……蛋!”她说话断断续续:“我们……离……”
话还没说出就被男人堵住了红唇,动作更加毫不收敛,直惹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全。
末了,他在她耳边低语:“月季已经种上了,再敢说那两个字,我弄死你!”
沈诺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惊讶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又被她堵住了嘴巴。
他现在可不想听她说话,他怕他真忍不住弄死她。
那一下午真是一个慌乱得让人羞耻的下午,现在想起来都还让沈诺感到羞耻。
那天结束之前,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还喜欢月季吗?”
沈诺:“………”
现在看到那一片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她就有些不忍直视。
然而宋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惊讶了一下:“这月季开得真好,好漂亮。”
沈诺努力绷住脸:“嗯。”
宋雅没发现她的异样,有些兴致勃勃:“走,我们去摘点回去做插花,刚好这里还有百合和鸢尾……可以有好几种搭法。”
她说着就拉着她向月季花群走去。
沈诺硬着头皮跟她走近。
而这一幕落在了二楼某个男人的眼里。
谢言已经离开了,秦琛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着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男人,他轻啧了一声。
“你妈比你更怕吓走你媳妇,放心吧,她有分寸。”
秦斯雨收回了视线,看向自己亲爹:“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说得……秦琛当场就不舒服了。
他板着脸:“我们是你爸妈,还不能来看看自己儿子和儿媳妇?”
秦斯雨懒得跟他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爸,你我之间那点微薄的父子亲情还不值当你抛弃你跟妈的二人世界来看我,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毕竟还是你儿子,没道理不帮你,对吧?”
秦琛嘴角抽了抽:“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
秦斯雨看着他:“难不成我妈还能有第二春?爸,你被绿了?”
秦琛一懵,随即大怒:“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你妈只有我一个人男人,除了我谁敢碰她!”
那根本就是找死!
秦斯雨神色淡淡:“那就不要问这么惹人怀疑的问题。”
秦琛一噎,脸色铁青,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儿子给气死。
小时候就很难搞了,长大了更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成天撺掇他妈妈找第二春。
也不想想他秦琛是什么人,他秦琛认定的女人,哪个狗胆包天的男人敢碰,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连下了地狱也别想安生。
他从不否认自己变态,他就变态了怎么着!
思绪跑远了,曾经在帝都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秦三少轻咳了一声,恢复了一本正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真让颜臻遥下台?”
秦斯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你不是一向对姓颜的嫌恶得不行吗?怎么,现在有心情去管颜家的事了?”
秦琛一脸理直气壮:“颜浩森那个狗男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颜家人对我来说算什么,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顿了下,他又道:“再说了,他都被人戴绿帽子了,我可怜可怜他怎么了?”
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颜浩森颜总统如果听到他这一番话,恐怕会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直接跳出来跟秦琛拼命。
秦琛这人,年轻时就是个混不吝的,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不知道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却偏偏他出手果决、行事狠辣,心计非常人能比,所以尽管再恨他入骨,也拿他没办法。
用秦琛的话来说就是:我就是喜欢看你恨我却又打不到我的样子。
恶趣味到了极点。
当年他花名在外,很多人都以为他风流,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一生除了一个宋雅,什么女人都没碰过。
他不是洁身自好,只是单纯的对其它女人没兴趣。
所以在好奇别的男人为何对那种事热衷的同时又郁闷得不行,为什么自己就是提不起兴趣。
直到遇到了宋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雷勾地火,一眼万年。
入了他的眼,就是他的人。
从那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秦三少,身边罕见的多了一位女人。
就在众人都在猜测那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待多久的时候,女人自己跑了。
秦三少震怒,那一段时间,整个帝都都被他搞得血雨腥风,如果最后不是秦家老爷子出面镇压,恐怕如今的帝都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然而即便有秦家老爷子在,秦三少也没安分到哪里去,一脸阴郁的开始四处找人,稍有不慎就是血流成河,将整个华国闹得天翻地覆,直到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秦三少并没有出现别人以为的颓唐,相反,他行事风格更加极端,雷厉风行到了极致,那段时间的秦氏人人自身难保,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
也是在那时,秦氏出现了空前繁荣。
最后知道宋雅的离开还有颜浩森助力的手笔,他当时差点没将颜浩森给杀了。
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现在想来,秦家代代产疯子,偏执成魔、执拗入骨,或许这是基因的问题吧。
秦斯雨也想到了曾经的秦琛,顿了一下:“爸,当时如果没有妈求情,你真的会杀了他吗?”
宋雅当年能那么顺利的从秦琛眼皮子底下逃走,少不了颜浩森的帮助,所以当得知那一切后,秦琛是真的动了杀心,却被宋雅拉住了。
“你要是敢杀他,我就给他陪葬!”
宋雅本就是个烈性子,她说到做到。
所以最后秦琛害怕了,他俊脸狰狞扭曲,却还是忍住了杀心。
“你要为他陪葬?!”他的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宛若从喉咙里挤出来,字字带血:“宋雅,你真敢说!”
秦斯雨当时被宋雅支走了,对于他们当时的争论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颜浩森确实过了一段不太顺畅的日子,直到他被宋媛设计上床,后来宋媛有了孩子,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娶了她,秦琛的怒气才慢慢平息。
小时候秦斯雨的身体是真不好,早产儿本来就孱弱,他后来还受了伤,所以那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待着,对于那段往事并不清楚。
秦琛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他道:“就是想知道妈当初为什么会原谅你。”
秦琛顿了一下:“你妈是你妈,沈诺是沈诺。她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而且你们的情况比我们当时复杂多了,根本不是一回事。”
秦斯雨也知道他犯下的错比秦琛的严重多了,但他确实没有追人的经验,之前一直追着沈诺跑也是他强迫她,跟现在她愿意打开心扉接受他的态度不一样,所以他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事。
秦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斯雨,有些稀奇的同时又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这样………”
秦琛兴致勃勃的在他耳边低语,那摩拳擦掌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一个父亲,反倒像一个看好戏的。
秦斯雨听完后面无表情:“你确定这管用?”
秦琛信誓旦旦:“那当然了,女人都喜欢这些。”
秦斯雨指了指花园里那一片盛开的月季:“那些花,都是我亲手给她种的。”
秦琛顺着他的食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月季在迎风招展,别提多美了。
所以他刚才提到的送花……
秦琛:“………”
打脸来得不要太快。
好在秦琛脸皮厚:“双管齐下,你只做了一样,肯定不行啊。”
秦斯雨一脸怀疑。
秦琛冷着脸:“我是你爹,我难道还会害你?”
秦斯雨轻呵了一声:“谁知道呢。”
秦琛:“………”
这小破儿子,还是塞回去回笼重造得了。
这边父子俩在相爱相杀,话题也不知道歪了几楼,那边宋雅和沈诺在选花摘花,等摘完之后沈诺找来了底座,两人聚精会神的插起了花。
插花是一种艺术,且需要足够的耐心和一定的审美,这两种沈诺和宋雅都不缺,两人插着插着就起了兴致,互相讨论了起来。
独具匠心的插花艺术,让自然之美与细腻的人文关怀相融,这其实是一种享受,能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平静下来,心情舒畅又阔然开朗。
直到张妈安排好午饭来提醒开饭,宋雅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吃完饭我们再继续。”
其实已经插得差不多,但沈诺也没反对。
“好。”
她刚好也有了一些灵感,或许能运用到下一季度的作品中去。
当宋雅和沈诺相携着从后院走进餐厅,就见坐在餐厅里等待的父子俩在大眼瞪小眼,气氛僵硬得很。
宋雅有些莫名:“你们父子俩搞什么?见仇人呢?”
秦琛冷笑了一声:“你儿子要翻天。”
秦斯雨神色清冷,朝沈诺看过去:“诺儿。”
凤眸里竟然染着一丝丝的委屈。
沈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