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十分的抗拒,但米迦列拉不得不抽空去了一趟元老院。
整个诺特拉斯,敢指名道姓地让皇帝亲自去给个交代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米迦列拉站在镜子前,任由侍女为她一层一层穿上华服。
艾尔德那天之后就一直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举着的手臂有些酸了,无所事事地想。
一大清早的,外面的阳光还有些刺目,落地窗外是被每天修剪过的园林,草木香混着清冽的鸟鸣流淌,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那倒霉催的元老院。
侍女为她扣好扣子并用手指拂去了衣摆上的褶皱,侍从官轻轻敲门,站在门口毕恭毕敬:“陛下,该出发了。”
米迦列拉收回表情,“走吧。”
自诺特拉斯建国后,皇帝为了防止后人专权而设立的特殊机构,共设立十二位元老,对皇帝有监察之责,甚至可以投票以罢免皇帝。
诺特拉斯的历史上仅有一位皇帝是被元老院罢免的。当时恰逢内忧外患之际,皇帝却大肆开私库享乐,元老院不得不启用这项几乎已经被忘记了的职能,在短短三天内就全票通过,罢免了这位皇帝,并由他的双生兄弟即位。
随即,这位被迫半途而废的君王在下位后受到了一系列的起诉,被关在监狱里直至去世,其贵为皇帝的兄弟对此也毫无办法。
元老可由上一任举荐,也可由议员推荐,皇帝无权要求换人,只可由议会决定是否要罢免其职务。
是以历代皇帝都会在议会中培养自己的人手,以防止元老院专权,到时候想罢免哪个皇帝就罢免哪个皇帝。
米迦列拉上位并不是民心所顺,因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堵住外人的嘴,对内要和议会里的人周旋,硬着头皮看元老院的脸色。
总算加西亚在军队中颇有名望,且不知道上辈子是挖了米伽列拉多少祖坟,勤勤恳恳地站在皇帝这边,任劳任怨地帮她料理日常琐事。
米迦列**基初期,基本上只有军部的人会在议会中支持她,且极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看在加西亚的份上。
因此,米迦列拉一开始看不惯加西亚的原因之一在于,她总觉得自己是看加西亚的脸色过日子,越是觉得低人一头,越是咄咄逼人,像是在掩盖自己的无能为力。
到后来,就是找事成习惯了。
人人都说,格林南家是忠于这片土地的,而加西亚家则是绝对忠于皇室的。
至于艾什.加西亚本人,她对于皇室没有她祖辈那样的深厚情分,毕竟不像他们那样是在长辈刻意的培养关系的环境下长大的,如她的父亲克劳斯,在家人的安排下,从小就和伊莱休形影不离。
她对皇帝、议会以及元老院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也不曾在意皇帝的处境,更加不会考虑米迦列拉一个人在皇宫里憋屈的心态,纯粹就是看在伊莱休的份上才无条件支持这个麻烦的女皇。
两个人相处了几十年,米迦列拉渐渐有了自己的心腹,再看着默默无闻的加西亚,多少也是顺气了一点儿,虽然还是时不时的要找麻烦,但都是小事,并不会让对方放在心上。
米迦列拉坐在飞梭上发呆,侍从官则坐在她对面,手法娴熟地在小桌上给她泡一杯热茶,旁边摆着精致的小点心。
“朕是不是应该对加西亚好一点儿?”米迦列拉突然说。
侍从官对于女皇时不时的无厘头话已经非常的习惯了,面上的微笑丝毫不变,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按着茶盖,倾倒壶身,壶嘴遍流淌出清绿的茶水,细细流进杯中,白雾萦萦而上,散发出茶叶的清香。
“加西亚家族和皇室交好,陛下原本就应该和元帅有良好的关系基础。”侍从官说,“况且元帅家中只有她一人了,想来在首都的日子不会比陛下当初更好过。”
米迦列拉瞪了他一眼。
侍从官笑眯眯地坦然对视。
他是从米迦列拉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就来皇宫应聘成为侍从官的,来了没多久后就到了当时还是公主的皇帝身边,看着她吵吵闹闹地拽着父兄的手长大,再陪着她一点点从跌跌撞撞的皇帝到如今踩着高跟鞋都走得稳稳当当的模样。
谁也都觉得他能忍受女皇那跳脱的性格实属人才,殊不知他一直把米迦列拉当个小孩子看待。
小孩子总是调皮的。侍从官默默地对自己说,然后又能坦然地接受她的调皮捣蛋,继续当他尽职尽责的侍从官了。
“你一天到晚都在笑什么?”米迦列拉有些郁闷,她自己都笑不出来,这人笑了一路了。
“啊。”侍从官感叹道,“明天是皇宫发工资的日子。”
米迦列拉拧眉,“皇宫短你吃喝了吗?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是这样缺钱的样子。”
侍从官进来时上报过自己的亲属情况:孤儿,家中大人似乎都去世了,留下的遗产刚刚好够他上完大学。
但如今怎么说也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侍从长,这副两眼向钱看的样子怎么还是没变。
“谁也不会嫌弃钱多的。”侍从官说,“元老院尤其如此。”
米迦列拉神色一凌。
如今的元老院成员多为贵族出身,习惯性抱团,就算议会推荐了平民上位,多数也干不到正常离职的时候。
况且元老的权力过于特殊,选拔候选人也不是那么简单快速的事情,更不能说先提拔上来了慢慢培养。
两相比较之下,居然还是从贵族子弟中选人比较快捷。
毕竟,出身贵族的人生来就会享受到更加优渥的教育环境,见识和对政治的敏锐度都是平民出身的人很难比较的,无论如何,这一点都很难改变。
然而这其中也有弊病,越是感受过权力的美味,就越是容易被撑大了胃口。
这一点,那位被赶下皇位后终身困死在监狱里的斯图拉特是如此,如今的元老院,似乎也是如此。
米迦列拉眯了眯眼,接过侍从官递来的茶杯,轻轻吹开表面的白雾。